“还宣读?谁有功夫跟你耗着!”江犁几步上前,揪起宋青煜的前襟,恼怒道,“哪个小家族出来的乡巴佬,竟敢编排小爷?!”
“江犁。他是监察司的司直主簿大人。”雲灵眉头紧皱,制止江犁的无礼行径。
雲灵道明宋青煜的官职,看客中顿时炸了锅。
“我没听错吧,司直主簿,那个正七品的官位?”
“可是他的年纪,还不到三十吧……”
“他也不是背靠家族,全凭借自己。太厉害了。”
江犁脸色有些难看,身在江家的他当然知道,司直主簿的官职,是有权利直接将他羁押的。
蔚高岑这时候走到江犁身后,中气不足的低声:“不然咱们还是跟他走吧,看看他是知道了些什么。知道的人越少,咱们越好斡旋不是。”
“放屁!”江犁爆呵。
他跟蔚高岑可不一样,蔚高岑是出了名的没脸没皮、名声狼藉,去监察司走一趟也无妨。但他江犁是司工卿的儿子,他决不能去监察司!
于是咬牙冷笑一声:“行啊,你爱读就读吧,小爷我没意见。我倒要看你这乳臭未干的小子,是如何丢人现眼的!”
宋青煜好心提醒道:“江公子,您不需要看过卷宗的内容,再做决定么?”
江犁一屁股坐在太师椅上,扬手,“三脚猫审案能力,有什么可看的?”
捕役将卷宗捧给宋青煜。
宋青煜用怜悯的眼神看了江犁一眼,随后平静读出卷宗内容:“昨日亥时三刻,有人落水时,犯人江犁乘乱取走雲灵公主荷包内的手镯,将其置于蔚婉婷口袋内。随后约莫亥时四刻,蔚婉婷将装有手镯的大氅还给蔚南薰。三更时分,犯人江犁带领众宾寻到蔚南薰,将手镯取出给众人展示。”
宋青煜合上卷宗,抵还给手下:“玉镯一案的经过,就是这样。”
“胡、胡说八道!”江犁猛地站起身来,指着宋青煜破口大骂“我跟蔚南薰无冤无仇,见都没见过,我去偷镯子陷害她?我疯了么我?”
转脸对雲灵公主道:“殿下,你听听这家伙说的是人话么?监察司若都是这种酒囊饭袋,可着实该清查一番!”
底下人也纷纷议论:
“是啊,这也太扯了吧。”
“到底是年轻没经验啊。唉,还以为他多厉害呢。”
“惹毛了江家人,我看这主簿的官位也到头了。”
“走了走了,没看头了。”
宋青煜目光落在江犁身上,沉稳平静:“江公子的确不认识蔚南薰,没有作案动机。可若是拿人钱财,与人消灾,又当做何论呢?”
什么?!
才要离席的一众宾客神情震惊,豁然转身。
宋青煜不急不缓:“我说了,要缉捕的人还有蔚家二公子。想要陷害蔚南薰、又恐亲自行事会暴露自己,所以才假他人之手,就是蔚家的蔚高岑。”
几十道惊愕的视线汇聚在一张失血惨白的脸上。且不论证据真相合理性,单就那张冷汗直冒的面庞,就很说明问题。
这时人群里冲出来一个女子,大叫:“你这根本是凭空编造的故事!昨天大家捉住蔚南薰时,明明就看见她身上,粘了特供的软膏粉,这你又要怎么解释?!”
正是蔚婉婷。
宋青煜抬手,捕役端上来一个托盘,上面是一身女子的装束。蔚婉婷瞳孔顿时一缩,这身衣服,正是蔚南薰昨天穿的,上面还留有紫玉软糕蹭上的痕迹。
“这一身,便是蔚南薰昨天所着服饰。蔚婉婷姑娘,这痕迹,应当是将蔚南薰带离众人视线时,蹭上去的吧?当时,你以为是自己得罪了人,被人设计报复,惊慌失措下,才相当将灾祸转嫁到蔚南薰身上。我说的没错吧?”
蔚婉婷的身体有轻微的颤抖,色厉内荏的大叫:“一派胡言!你有什么证据!”
宋青煜一听,顿时笑了。抬手叫捕役将衣服展现在众人面前。好笑道:“蔚姑娘应当没注意到,其实证据,就在你剐蹭的紫玉软膏上面啊。”
“什,什么!?”
“这一道点心,将紫色番薯的汁液凝结成块,用的是一种特殊的粉末。我问过厨娘,软糕需在一个时辰内食用,才会弹性筋道,如面团;而在一个时辰后,软糕会逐渐回油,变得细腻柔软,如豌豆黄。”
宋青煜说话时,做膳后甜食的主厨便走进来,端着两盘软糕放在桌上。
宋青煜:“请问在座有熟悉这道点心的人,能帮下官检验一下,这两盘的区别么?”
这种点心虽然昂贵,但在座有江白远三家的人,自然会有好这一口的。就有人出来,从两盘里各拿了一块品尝,道:“靠西这个应当是出模一刻左右,东边这盘超过一个时辰了。”
宋青煜颔首,随后将蔚南薰的衣服翻了个过儿。将两块软糕分别在布料上划过,随后让开几步。
周遭人立刻上前,随后响起的是道道惊呼。
在布料上,刚出模的软糕几乎没有留下痕迹,软糕因为弹性,剐蹭后再度纠结在一起;而放过一个时辰的,却细腻的渗透在布料的纹理中。
在众人的惊骇中,宋青煜的声音如醒神钟鸣:“镯子失窃是在亥时三刻,那时软糕出模不过一刻左右。怎么也不可能留下这种痕迹。所以事实很显然,是蔚婉婷拉着蔚南薰离开大家视野时,将软糕蹭在她身上的,那个时间,刚好是一时一刻。”
冗长的寂静。蔚婉婷震怖的望着眼前的证据,瞳孔渐渐失了焦距。她怎么也没想到,自己陷害蔚南薰做的伪证,竟然反倒证明了自己的罪行。
“宋大人,我有话要讲——”
一道清澈的女声。还不等众人醒过神儿来,远筎排众而出,走到中间空场内。
“远大人。”宋青煜拱手,因为对方同样是朝臣。
远筎还礼道:“宋大人方才说,蔚婉婷疑心有人要害她,可找到证据了?”
宋青煜摇头:“此事与玉镯失窃关联不大,故而未曾查证。”
众人看远筎出来,又问有没有证据,都以为远筎是要为蔚婉婷这边说话。谁也没想到,远筎略微颔首后,开口就是震惊全场:“宋大人没有证据的话,我倒是可以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