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蔚宅,外面就是相府的马车。
方才还威威严严着讲官话的远潼,进入车内,顷刻间变作少女的雀跃神态:“咱们两个配合也太默契!”
“…你可太抬举我了。明明是你一个人演的出神入化,我连话都不知道该怎么接。”蔚南薰笑道。
“没有啊,你第一句话接的很好,之后不说话也都很好啊。还有你的神态,一直非常到位!”
远潼硬要夸她,蔚南薰也就笑着接受了。
远潼倾身过来,眼睛忽闪忽闪的,“我说我一定有办法,没唬你吧?”
这是夸过她之后,自己跑来求夸奖?蔚南薰不禁失笑,毫不吝啬夸赞之词,“是啊,完全超出我的想象。远潼你真的很行。而且看他们的样子……很痛快。”
蔚南薰说的都是实话,眼神真诚的很。远潼立刻整个人都要飘到天上去去了:“下次再遇上什么麻烦,就找我来,准没错!”
蔚南薰心里在想过,要不要叫远潼再跟她演一出友尽的戏码来。蔚南薰了解蔚家,顺着她攀上远家之后,绝对会如同水蛭般贪得无厌,吸取远家的血液,壮大自己。但是转念一想,她自身也快跟蔚家一刀两断了,不急这一会儿。
车行一阵子,远潼轻声开腔:“其实我原本不是这法子的,是到你家之后,我没想到你家人会那么……”
“欺软怕硬,还是趋炎附势?”
远潼歉然道:“这样说是不是不太合适?”
蔚南薰微微摇头:“冰体展露出来的,不过是很小的一角。水下隐藏的庞然巨物,才真是叫人恐惧。”
话说的很明白了。蔚家更出格的丑恶黑暗,远潼还根本没看见呢。
远潼顿时眉头蹙得更紧,忽然坐过来,拍了拍蔚南薰的肩膀,柔声:“没事,都过去了。”
蔚南薰愣了一下,转头朝远潼看去,看见她脸上盈满心疼安抚的神色。
“噗——”
蔚南薰没忍住就笑出来了。
她实在没想到,自己这种残忍凶恶、冷清冷血的人,居然有有一日也会被别人温温柔柔的安慰说,没事,都过去了。
“诶?”远潼被蔚南薰笑蒙了,偏了偏头看着她。
蔚南薰也明白,在对方真诚关心她的时候,这样笑是不合适的。而且……
这样温暖的语言对她而言,真的弥足珍贵。她也真的希望这段回忆,能够过去。
微微牵起唇,认真的点点头,“嗯,都过去了。”
车行途中,远潼告诉蔚南薰,书院里好几个人都在疯狂的找她。
“白芷溪我是跟你说过的。然后是你的两个朋友。”
“两个,朋友?”
远潼点头,“杨小将军,还有一位姓百的公子。”
“……到是意料之中。”蔚南薰苦笑着按着太阳穴,杨天刑这小子怎么就这么执着。解释,“我跟小将军不是朋友。”
“啊?”远潼十分意外,“可他是这么说的啊。”
……他怕不是担心她跑了,就没人给他做陪练打手了,才这么宣称的。如此一来,但凡她出现在安阳哪个地方,就有八百张嘴跟杨天刑汇报。
“他单方面拿我当朋友吧。”蔚南薰轻笑。
远潼露出些诧异神色,问,“你是,不大能接受杨天刑么?”
“嗯,第一次看见他,他在逛窑子。”这不是主要原因,甚至于,蔚南薰并不抵触寻花问柳的人物。只不过真实原因实在没法对远潼说,才搬出逛窑子这个大众都能认同接受的理由来。
“哈?”远潼起初惊讶,旋即直接笑喷了。掩着嘴靠在车厢上,笑得直捂肚子。“我天,他居然……不过倒是他能做出来的事。”
蔚南薰诧异:“你似乎跟他挺熟?”
“也不能算是熟……”远潼笑够了,坐正身子,“不过大小场合都会遇上了。佳节宴,会外使什么的。”
远潼说的两个场合,都是皇族筹办、圣上亲临,到宴的一般都是高官。除此之外,就都是乾晖皇帝点名要求来的。蔚南薰这才知道,杨天刑在皇上心里,竟然是有些分量的。
远潼:“杨天刑这个人,表面看着是挺靠不住的。但你要是看他做的事情,就会觉得他是个很好的人。”
蔚南薰神色古怪。
“额……”远潼表情僵硬了一下,“逛窑子除外!”
蔚南薰抬了下眉,示意她继续。
“我么小时候,杨老将军总是驻扎边关,顾不上杨天刑。他就被几个家族抢来抢去的,就抢着叫他到自己家来住。他住我家那会儿,我的兄弟姐妹都比他小,一大堆小破孩子叽叽喳喳的,但他从来不嫌我们烦,就很耐心的领着大家一起玩。”
蔚南薰:“他是因为会做孩子王,所以世家才会抢着帮着看管他吧?”
“噗,也可以这样说啦。毕竟小破孩子都被他带着玩儿了,就不会去闹大人了。”顿了下,接着道,“他从小就想做将士去边关杀敌。他父亲说,叫他通过兵士的从戎考核,就允许他跟着一起去。所以他一得闲,就拼命的练功。但是,皇上不想让他去,就偷偷的把负责考核的武者换成更厉害的。但他最后还是通过了,那年他十四岁。”
远潼所讲述的杨天刑的过去,蔚南薰听过后,不可谓不震动。虽然说,十四岁能打过皇帝的内侍,多半在他玄力觉醒的功劳,可即便如此,他少时励志从戎武保家卫国的决心,还是令人钦佩的。
蔚南薰点了点头,表示明白远潼说的。
远潼笑着道,“不过,这件事回想起来,皇上还真坏呢。杨天刑他连着好几年去的兵士的考核,每一次都以为自己可以了,结果每一次负责考核的都被皇上提高了那么一些,结果他每次都差一点点!”
蔚南薰也忍不住笑了,“能理解,毕竟杨铭风老将军,只有他这一个儿子。孩子留在安阳城,怎么说圣上也要保全他这点血脉。”
远潼微微愣了一下,才附和一句“说的有道理”。
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总觉得蔚南薰对皇上十分了解似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