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未停。
血也在流。
剑尖透体而过,赵悦欢疼的连惨叫都忘了。
他牙关打颤,身体一动不敢动,眼中难以置信的看着陆玉飞的手。
陆玉飞握着剑柄的手很稳,他表情更稳,冷冷道:“别说废话!告诉我,是不是?”
“嘶.....”
赵悦欢吸着凉气,脸上雨水与冷汗夹在一起。
刚要开口的时候,就听田瑜川吼道:“大胆!竟然敢抢剑伤人,而且抢的还是本公子的佩剑!姓陆的,单凭这一点我就可以叫人砍了你!还不赶快把剑给我还回来!”
他脸色红到发紫。
做梦都没想过,在安城这种小地方,居然会被人这么无视!
抢的是剑吗?
那是在打他的脸!
而且还是当着这么多百姓的面,当着李柔的面!
胡子默见田瑜川是动了真怒,也劝道:“陆兄,有冤可以告!你先将剑还给田公子,剩下的事情我们回衙门慢慢说!”
“说什么!”田瑜川怒道:“他当着郡尉之子和县丞之子的面,抢剑伤人,你还要他说什么!你们胡家是吃干饭的,还不叫人过来砍了他的脑袋!”
“田公子.....”没怎么说话的李柔,开口了。
田瑜川压着怒火,尽量露出一个潇洒的笑容,道:“李姑娘,让你受惊了。稍等片刻,我马上让这个人从你眼前永远消失。”
李柔摇着头道:“陆公子死了侄儿,悲愤交加。还请您大人大量,给他一次机会。”
“可是....”田瑜川刚说两字,就被吓了一跳。
陆玉飞握剑的手动了。
手还是很稳,但却在缓缓向左移动。
剑身划破血肉,也跟着手一起移动。
左边六寸的地方,就是赵悦欢的脖子。
雨点频频,却怎么也洗不完赵悦欢身上的鲜血。
“你还有时间。”陆玉飞声音和他的手一样稳,“剑锋切断你脖子前,你最好赶紧回答我的问题。”
“不是我!!!”
赵悦欢大喊,人有些崩溃。
“我只跟他在马车上聊了两句!然后就让他走了!”
陆玉飞手还在移动,显然对这个答案不满意。
“嘶....”
赵悦欢的脸以成死灰色!
他用尽全身力气吼道:“姓何的!你说!你有没有亲眼看见我杀了陆子光!到底是谁让你来害我!我死后,你全家也要跟着一起陪葬!”
何祥紧张道:“我....我也只是怀疑...我最后见到陆子光时,他确实是跟你走了。”
“你听见了?怀疑而已!姓陆的,你还不停手!”赵悦欢脸上泛着黑气,死人脸上才会有的那种黑气。
陆玉飞淡淡道:“怀疑已经够了!你下去跟我侄子,慢慢解释。”
赵悦欢眼中透出临死前的挣扎:“慢....让我再说一句话....人已经死了,你杀了我,他也活不过来!陆子光他爹,我给你五百两厚葬令郎,你让他停手可好?”
“陆兄!你真要当着我和田公子的面这样做?”胡子默急道!
当众行凶,杀的还是安城富家公子哥。
陆玉飞即便不被问斩,后半生也要在不见天日的牢中度过。
田瑜川似乎也想到这点,此刻正冷笑不已,眼中杀机弥漫。
“一千两!三千两!”
赵悦欢见没人回应,喊声越来越大。
“五千!一万!一万两白银总可以了吧!这些钱陆子光一生都挣不到,你们没了儿子,无人养老!若是再没钱,早晚饿死路边!”
刘雪梅悲恸的脸上,有了一丝动容。
“娃他叔....”
陆玉飞闻声,手停了下来。
头也不回道:“你若感觉你儿的命,就值一万两。大可高声说出来,只要你说出来,我立刻放了他!”
刘雪梅头又低了下去。
她虽然爱钱如命,但更爱儿子!
世上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儿子?
赵悦欢张了张嘴,这次什么声音都没发出。
他双眸已被绝望填满。
剑身又开始向左移动,突然一只手轻轻搭在陆玉飞的手上。
手很冰,却很软嫩。
李柔什么也没说,只是悄悄使了个眼色。
陆玉飞转头,就见小院内站着两个小小的身影。
陆诗诗和李石头手拉手,望着这边,脸上都带着淡淡的恐惧。
陆玉飞眼中的杀气,在看见女儿那一刻,缓缓消散。
冷声道:“带两个孩子回屋。”
李柔一言不发的去了。
田瑜川看在眼里,愤怒的脸上还透着一丝嫉妒。
陆玉飞盯着赵悦欢道:“给我女儿一个机会!再问你一遍,陆子光是不是你杀的?”
赵悦欢有气无力的摇了摇头,知道反正是不是都要死,也就懒得解释了。
陆玉飞盯着他看了几秒,心里已有了答案。
冤死也许是这世上,最痛苦的死法。
赵悦欢现在的表情就很痛苦,一看就是那种从内心深处发出的痛苦!
他缓缓点头道:“好!我不杀你。”
赵悦欢绝望的双眸,又逐渐了有了神采。
胡子默也是稍微松了口气道:“赵公子伤的不轻,需要立刻去医馆。”
“不杀你,不代表不罚你!”陆玉飞说完,手腕一转。
剑锋向右下方切去。
这次速度快许多,也干脆许多。
等赵悦欢喊出声时,他的右臂已经齐根掉在地上。
陆玉飞冷声道:“一个小教训而已!希望你下次打我女儿注意时,先想想自己这条胳膊!”
说完,他一扬手。
长剑“当”地一声,插在田瑜川脚边。
剑身“嗡嗡”颤抖,剑尖入地七寸。
雨已停。
血还在流。
胡子默走到赵悦欢身边,蹲下身道:“还是先去医馆吧。”
赵悦欢五官扭曲,目光却如饿狼一般凶狠,死死盯着已经转身离开的陆玉飞。
胡子默见状,又劝道:“给我两成的收益,总比丢了性命好。你现在只是丢了一条胳膊,赶紧认输吧!你我再赌下去,怕是明年清明,我要给你上香了。”
“陆玉飞!!!”
赵悦欢突然大喊一声。
已经走上院前石阶的陆玉飞,停下脚步。
赵悦欢继续喊道:“你给本公子等着!你断我一臂,我一定要让你百倍千倍的还回来!我早晚将你手指一根根砍掉,将你全身骨头一寸寸敲断!我势必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陆玉飞转过身,静静地看着他。
赵悦欢狰狞疯狂的脸上,逐渐被恐惧填满。
可他紧咬着牙,与陆玉飞对视!
眼神凶狠,逼人!
陆玉飞的眼中,波澜不惊。
语气平静:“我劝你最好别这么做。”
赵悦欢牙咬得更紧,却再也没有开口。
陆玉飞的目光似乎有种魔力,令他感觉如利刃刮骨,毒虫钻心。
一种难以言表的恐惧,从每个毛孔侵入,直透骨髓。
当他用尽全身力量,将目光从陆玉飞脸上移开时,才发现自己裤管中已有股温热的液体在流淌。
暮色来临,安城又恢复平静。
大到酒楼,小道街边酒肆里,全都在议论着今天发生的事情。
不少人都在猜测,陆玉飞究竟是什么来头。
不仅敢驳胡子默和田渝川面子,还当中砍断了赵大公子的手臂。
陆玉飞正坐在安鹤楼的雅间。
胡子默端着酒杯道:“陆兄,今早在兵器铺多有得罪,还望不要放在心上。”
陆玉飞冷冷道:“胡公子能屈能伸,我也不知是高兴好,还是该担心的好。”
“陆兄,你说这话就见外了!若是敌人,自然该担心。但你我是好友,你当然是应该高兴才对。”
陆玉飞摇了摇头道:“朋友?别以为我不知道,你今天故意激怒赵悦欢,是想逼我出手杀了他!你是恨他,还是想害我?”
胡子默眼中热情消退,表情也寒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