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晓玲悬在十多米外，本想朝我过来，却在看清爷爷后止住了动作。
想起爷爷那反对的态度，又想起穆晓玲在洞里说过，爷爷手里有对付她的办法，我无奈中更是紧张起来，有些忐忑的看向老爷子。
爷爷板着一张严肃的脸，让我忍不住咽了口吐沫，试探着唤了一声：“爷爷，晓玲她……”
摇了摇头，爷爷轻叹口气：“你们刚才那些话，我也听了大概，无关对错，但……小九啊，人鬼殊途，终非正道，你真的想清楚了么？”
我脸一红，那山洞里回音太大，没想到不止边上的小女鬼听到，就连爷爷也听到了。不过现在不是乱想的时候，我心里一动，听出爷爷话里似乎有些松动。
爷爷摆了摆手，又道：“你别多想，我并非同意你和晓玲的事，不过晓玲也是苦命孩子，其实我从没想过要对付她。记得我之前和你说过的吗，是非对错，今晚自会见分晓，至少这孩子……不应该为此承担后果。”
我听不出爷爷究竟什么意思，小鸡啄米般点了点头，眼睛小心的看向穆晓玲，就见她也是一副害羞胆怯的模样，畏畏缩缩的听着爷爷说话。
那不知真实身份的小雅，袒露着大长腿朝我走了过来，突然一拍我的肩膀，遗憾道：“如果这丫头是活人，你俩还真挺般配的，可惜了，这事师傅那边不会松口。”
鬼丫头小秋如同布娃娃，吊在小雅的后脖子上，闻言探出小脑袋，不解道：“姐姐，为什么那姐姐不能和哥哥在一起啊？”
“小孩子家的，不关你事……”
我没有理会这对活宝，心里也是无可奈何，他们说的道理，我又何尝不知道呢。
再看穆晓玲，她那原本恢复点神采的眸子，又一次的黯淡下去。很显然，她心里没有表现的那么决绝，也不是真的想要一走了之。
叹了口气，穆晓玲主动道：“夫……奴家先走了。”
我闻言一急，刚要挽留，爷爷却晃了晃脑袋，苦着脸道：“你们可别演这一出，老头子我看不过眼啊……也罢，人有人伤，鬼有鬼疾，你此番受损不轻，御鬼一道有养灵之法，你还是留下修养好再说吧，免得小九以后怪我。”
小雅稍稍皱了皱眉，没再和鬼丫头斗嘴，转而道：“可是，师傅那边……”
爷爷又是叹息一声，摆手道：“我不是说了么，我没同意这桩冥婚，也懒得去管那么多。这种事情，还是交给那老婆子决断吧，这个恶人，总是不能我来当的。”
我心知爷爷还有过不去的坎，不过这结果已经比预料的好多了，想着不能操之过急，我也没敢插嘴。只是更奇怪了，他们话里的意思，好像是让奶奶做这决定，难不成奶奶其实没死？
穆晓玲听到这话，似是也松了口气，感激的看了爷爷一眼，没有多说什么。
小雅同样点点头，耸肩道：“好吧，老爷子的决定，我这晚辈可不敢反驳，后面的事您自己给师傅她老人家解释吧。那你……是叫晓玲吧，跟我来，我给你疗伤一下。”
她领着鬼丫头小秋，带着穆晓玲就去了一边。
这时候，头顶疑似奶奶的虚相已经消散，看样子应该是短暂的一次手段，难怪没有阻止李老道和那恶鬼逃走。
我心里其实还在奇怪，李老道自己也说了，他筹划这件事很多年了，但方才放弃的却太过果断，总觉得有什么不太对劲。
爷爷突然把我拉到一侧，压低声音道：“小九，这事不对头，那俩家伙不该如此轻易放弃，肯定有什么我们想错的地方。你跟我一道儿检查尸首，看能不能找到线索。”
连我都能察觉不对，爷爷有所怀疑也不奇怪，只是我又不懂阴阳之道，让我跟着检查尸体是为了什么。刚才精神紧张没有多想，也没觉得多么恶心，可现在转念再看……
爷爷察觉我的心思，苦笑道：“这事你躲不开的，早点适应，以后也免得再出乱子。老头子也算想开了，你现在行踪已经暴露，以后的麻烦，不会少！”
我不是特别理解这些话，但并不妨碍意识到一件事，那就是李老道的麻烦没完，以后说不定还会有更多麻烦，爷爷是在提前为我打好基础。
这么一想我也没有拒绝，跟着爷爷来到尸体边，首先检查起碎脸的女尸。
娟子的尸体被贴了符，肯定不能再诈尸了，那如同随意拼接的扭曲碎脸，近距离看去更加诡异，密集的缝合线让我忍不住鸡皮疙瘩掉一地。
爷爷随手检查了下，接着看向李老道和那师兄的尸体，这两具尸体和娟子明显不同，在鬼离体之后，原本血肉饱满的身子快速收缩，此刻竟然变得如同干尸一般。
爷爷检查完，脸色更是凝重起来：“哎，他俩死很多年了，一直都被获身鬼寄居，才能保持肉身完好。现在恶鬼离去，身体也就恢复过来，那两个鬼也是厉害，竟能附身这么多年，和正常人根本没有区别，我都看不出来。”
“可这也是最大的问题，他们修为不弱，就算重创，又怎会这么轻易放弃，十八年啊……即便是鬼，也是一段长日子了。”
我想了想，刚才洞里的阵法突然减弱，直到消失，应该就是那年轻恶鬼离体导致。
他可能见有人搅局，意识到情况不妙，干脆放弃了初始计划，暗中隐去，不知什么时候藏到了我的影子里，准备来个绝地反击。
如果不是虚相出现，我和穆晓玲可能已经被带走了，之后会有什么下场，不言而喻。
可正如爷爷说的，他们布局多年，决心那么大，怎么可能因为一次受挫就遁走离开，明显不合情理，其中绝对有什么我们没有想到的蹊跷。
或许，他们是觉得身受重伤，再打下去讨不了好，所以先行退去，准备日后再找麻烦？
这也不是不可能，但我隐隐有种预感，李老道，或者说附身李老道的那鬼，心思那么深沉，计划恐怕没这么简单。
我想着，突然想到爷爷的转变，又问：“对了，爷爷您是怎么发觉李老道有问题的？”
爷爷瞥我一眼，似乎在说怎么现在才想到这点，笑了笑道：“我起初并不知晓，不过后来有人提醒我了。”
我不解，爷爷最近一直跟我们待在一起，好像没接触过什么外人，但也不会是爸妈，他指的究竟是谁，难道是小雅？
想到小雅，我对她也好奇起来，一股脑问了一堆问题，爷爷有点招架不住，摊手让我别急，一个个的解释起来。
原来，爷爷突然将矛头指向李老道，就是因为奶奶提醒了他。具体什么手段没说，但可以确定的是，奶奶压根就没有死，还关注着家里，爸妈一直都在骗我。
爷爷告诉我，奶奶的事情有些复杂，隐瞒事实也是迫不得已，暂时还不能告诉我原因。我也不强求，继续听爷爷解释下去。
在奶奶通知爷爷，李老道有问题后，爷爷就开始故意试探李老道，别说，以前没什么感觉，现在仔细观察，还真就发现李老道有诡异之处。
于是爷爷将计就计，想要当场揭穿李老道的阴谋，心里也还存着侥幸，毕竟多年好友，他挺希望是自己弄错了，只是结果不如人意。
当然这么做也有问题，那就是只凭爷爷这外行能力，就算真的戳穿阴谋，怕是也应付不了李老道这专业神棍，所以他才去请奶奶帮忙。
奶奶没死，那小雅的身份也就不奇怪了，奶奶因为什么原因不方便亲来，就派了徒弟过来。从爷爷的口中我了解到，这女人全名苏雅，照理说我得叫一声师姐或姐姐。
有了苏雅帮忙，爷爷这才放心，于是就有了现在的一幕。
至于穆晓玲，爷爷对她并无好感，但也说不上什么恶感，之前的种种，很多都是做给外人看的，毕竟我这桩冥婚虽然出自村里，但在乡亲们眼中却不受待见。
我这才明白，原来爷爷的计划竟是如此，说起来也是步步惊险了。
“你这小子，背着老头子和晓玲说话，真以为我不知道吗？她在你脖子上留下的印记，我一早就发现了，没戳穿，只因为李老道有句话没说错，她是你媳妇，绝对不会真的害你。”
我苦笑：“您老要是早说开，晓玲也不至于……”
爷爷处理着受伤的伤口，嘀咕道：“我说过了，我不讨厌她，但也不希望你和她有所瓜葛，我老陈家不能无后，你媳妇当然得是活人。”
说着看了看周围，确定没有什么遗漏，又道：“好了，此事告一段落，我们赶紧回去，找你奶奶合计一下，看日后要怎么办。那两个恶鬼，肯定还会回来……哦对，今天发生的事，都不要和你爸妈提起，免得他们担心，知道了吗？”
我点点头，就见爷爷开始处理现场，这尸体肯定是不能随便放的，尤其娟子的尸体失踪，估计连县里警察都备案了，万一在这里发现，我们原本就算嫌疑人，到时候可就洗不清了。
爷爷将三具尸体扔进山坟内，又将李老道带来的那些驱鬼辟邪道具一股脑扔了进去，稍稍布置，这才招呼苏雅离开。
我看过去，发现苏雅似乎也没那么讨厌，至少她和穆晓玲相处的不错，尤其她带来的那个鬼丫头，更是小脸兴奋的围着穆晓玲团团转，似是很高兴见到同类。
我们汇合，鬼丫头挂到苏雅脖子上，一点也不害怕爷爷。倒是穆晓玲远远飘离，和我们一行隔得老远，我鼓舞的示意她过来，她都摇头不肯。
原本我们这么回家，不管日后如何，今天的事都算告一段落了，然而谁都没有料到，就在这时，一道妖冶的女声突然从头顶冒了出来。
“咯咯，这就要走了吗？你们这人鬼相处的画面挺有趣的，我还准备多看会儿呢，要不留下再陪陪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