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海没犹豫：“如果需要我留下，我就干。”
邓组长盯着他看了几秒，点点头。
“你这人不简单。”
“我也没想装。”
“那你有没有想过——你下一步想去哪？”
“去哪都行。”秦海看着他，“只要我手里的事情，能办完。”
第四天，县政法委赵一鸣约他吃饭。
“你这一轮操作，县里都看在眼里。”赵一鸣笑着，“说实话，我们都以为你是个小年轻，脾气火，结果你这火，不是乱烧，是照着地图点的。”
秦海举杯：“领导抬爱。”
“不是抬，是实话。”赵一鸣也喝一口，“县里最近要搞一轮基层整编，镇党委书记空出来了，你怎么看？”
“我？”
“当然不是让你当书记。”赵一鸣笑，“但有个建议——镇纪委书记的位置，得有人顶得住。”
“你愿不愿意接？”
秦海沉默了两秒。
“你让我回去？”他盯着赵一鸣，“继续斗？”
“不斗了。”赵一鸣摇头，“你回去，是去管‘纪’的，动手的人，换你来审了。”
秦海思索了好一会儿。
“给我三天时间。”
“考虑什么？”
“考虑怎么把原来那帮人，全都拉出来。”
晚上，秦海回到宿舍，坐在床沿翻着那本笔记本。
第一页写着：李俊豪——主线。
第二页写着：冯副——资金线。
第三页：合众实业——账户线。
第四页开始，是一串串人名、事件、时间、批条、备注……
这不再是挂职期间的“调研记录”。
这是一份完整的——清理计划。
他合上本子，起身倒水，喃喃一句：
“如果我真要留下，那这一局，就得收干净。”
他低头看了眼桌角那封未拆的信——
【县纪委第三监察建议函】。
落款日期，是今天。
三天后，秦海重新踏上了回镇的班车。
车窗外是连绵的田野，阳光正好，可他心里清楚，这趟回去，不是散步，是一场清场。
车还没到镇口，电话先到了。
来电人：苏瑶儿。
“你人到哪了？”
“快进镇了。”
“有人在等你。”
“谁？”
“纪委办新任书记，还有……李俊豪。”
“他没倒？”
“他请求‘留岗审查’，意思就是不认罪，不服软。”
秦海咧嘴一笑：“那这活儿，还真得我来收。”
镇政府门口今天冷清得很。
没横幅、没人迎，连个多嘴寒暄的都没有。就一个门房大爷，坐屋里剥着瓜子，看秦海进来愣是没吭声。
秦海拎着包进门，一路走到镇纪委办公室。
门虚掩着，轻轻一推就开了。
里头一个年轻人正蹲着搬桌子，听见动静抬了下头。
“您是……秦书记？”
“书记还没转正呢。”秦海摆摆手，“你是？”
“王铭，新来的纪检干事，县里抽我下来的。”
秦海扫了眼四周：“这是我们俩的摊儿？”
“临时的。”王铭压着声音，“说是人手不够，我感觉……像是故意晾着我们。”
“无所谓。”秦海把外套脱了搭上椅背，“没人帮咱们，就咱自己干。”
“干啥？”
“第一件事，点人。”
下午第一轮内部点名，通知下的干脆：纪委整编，按要求梳理问题线索。
原先编制里一共七个人，结果点名那天只来了仨。
俩请假，一个说开会，还有俩干脆没影儿。
王铭瞪眼：“也太离谱了吧？”
秦海不急，直接把准备好的表格摊桌上。
“这没事，我有表。”
表上清楚写着：人名、岗位、处分记录、参与项目、有没有兼任财务……一项不漏。
每人后头一栏直接写着：建议留岗、待查、调岗。
“这不是点名。”秦海把笔一合，“这是清人。”
第二天镇里开党委例会，李俊豪也来了。
穿了身灰色中山装，坐会议桌对面笑嘻嘻的，谁进门都点头。
苏瑶儿主持，说了几句场面话，接着抬头：“下面请纪委临时负责人通报整顿方案。”
会场一下安静。
秦海起身，把一份薄薄的材料放到桌上。
“镇纪委按照上级要求，要梳理三类问题。”
“第一，财政资金流转中有无重复拨付、虚列项目。”
“第二，干部任用环节跳过纪检程序，未经核查直接提拔。”
“第三，工程中标单位是否和干部亲属有股权挂靠。”
“初步清理下来，涉及七个岗位、六个项目、三类签字重复。”
“名单，会后张贴。”
说完这些，他把材料一收。
“欢迎大家提出意见。”
没人说话。
李俊豪坐那儿，脸上的笑已经挂不住了，直直盯着秦海看。
秦海语气淡定：“我不是整人，我是按规矩来。”
会后，苏瑶儿叫住他。
“你下手够重的。”
“都查了，还能轻？”秦海反问。
“你就不怕他翻脸？”
“他早翻了。”
“你还追？”
“他不收手，我就不收手。”
苏瑶儿看着他，好一会没说话，最后低声道：“你知道县里为啥真把你放回来？”
“拿我练手。”
“也不全是。”她语气慢下来，“县里说了，你真能把镇纪委理清楚，就让你转正，干到底；要是栽了，就当一次‘实训’，你自己掂量。”
秦海点点头：“我这人，不考核不舒服。”
晚上，王铭推门进来。
“老秦，外头都传你是被调回来背锅的。”
“让他们传吧。”秦海边批材料边说，“我连锅都准备好了，就差点火。”
“那李俊豪真不还手？”
“他在等。”
“等什么？”
“等我出错。”
“那你会出错吗？”
秦海笑了一声。
“我不出错——他就永远没机会。”
第二天早上，大红通告贴出。
镇上炸了。
通报直接点名三人、警示四人，两个项目进入审计流程。
其中一人叫陈广成，是原项目办骨干，刚调去县规划局不到半年。
而另一个名字——“李俊豪签发事宜待查”。
这六个字一贴出来，整个镇政府上下，全都噤了声。
“他疯了？连李书记的名字都敢贴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