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三十七
“妈，您尝一个。我让芳姐烤了一下，熟的。”
谢太刚要夹起一颗烤新西兰生蚝，老太太一筷子拦住了。
“我给您夹的。”
“我嫌腥臊。”
“那我吃。”
“你身上味儿够大的了。窜得楼上楼下都能闻见。你自己没感觉啊？”
“您儿子身上什么味道，我就什么味道。”
“不是你勾着他，他能那样？这是家！不是妓院。”
“芳姐，孩子们都吃好了吧。”
“吃好了。小家伙们，擦擦嘴，我们上院里玩儿去。”
“我也不吃了！没一样合胃口！”
“别啊。您坐下。我们聊聊。”
“一看这腥骚模样我就犯恶心。吃不下去了！”
“这可由不得您。老谢一会儿回来，看不见他要的东西，我罪过可就大了。”
“这玩意儿是催情的，当我不知道？怎么着，晚上接着嗷嗷？不知羞耻的小妖精。你就弄他吧，把他身子骨弄坏了，我跟你拼命！”
“我说的东西，不是生蚝，是您和我和睦相处啊。”
“怎么处？我让你别吃你都不听我的，装什么贤惠。”
“您也说了这是家，不是公众场合。我们是夫妻，偶尔放肆一回，您楞是记在心上过不去。”“家里还有孩子，有老人，你眼里还有我们么？”
“这样吧，回头我把房间重新装一下，如果老谢同意的话。”
“又拿他说事！他不答应呢？”
“不答应，我们就把对面的小别墅买下来，您一个人住，多清净。”
“休想！现在我在这，你都这样没羞没臊了，我要不在，哪天家里进贼了，偷着偷着把长江杀了就遂了你的意了！”
“哈哈。您好幽默。”
“我是过来人。当初长江两个姐姐找他要钱，眼里就一股杀气，这还是亲骨肉。你不过跟他七年。七年，这是你头一回敢在家里嗷嗷。你哪来的底气？”
谢太没立刻接话，沉默了好一会儿。老太太不是一般人。
“我为什么这样，您去闻闻您儿子身上的味儿就知道了。”
谢太起身，看起来也没了胃口。
“闻闻看，他的头发里是不是沾着别的女人的口水味，大腿上是不是蹭着哪个女人的香水味，还有他的手，手上的粉底液怎么来的，脖子上的口红印又是谁亲的。麻烦您都仔细瞧瞧去。瞧完了，您再决定要不要吃饭，吃不吃这您嫌腥臊的玩意儿。”
一百三十八
“跟妈闹别扭了？”
“没有，逗老太太玩呢。”
“那你就编排我？”
“找你告状了？”
“破口大骂。”
“骂你还是骂我？”
“都骂。说咱俩，臭味相投。”
“开心。”
“我看你病得不轻。”
“彼此彼此。”
“让我闻闻，你身上有哪个臭男人的味。”
“唔好痒！别闹！”
“叫你陷害我！叫你胡说！”
“我再也不敢了！不敢了！哈哈哈。”
“晚上咱们出去住一宿怎么样。”
“你定。”
“最近不知道怎么回事，特别想你。是不是你给我下药了？”
“你也没个武松弟弟啊……别掐我！”
“掐死你算了。小淫妇。”
“出去住一晚，给我什么奖励。”
“你想要什么？”
“我想……月中不是要办画展吗？到时肯定特别忙。我怕家里这些事顾不上，老太太又该说我怠慢她了。不如，你跟她说说，我给她报个老年团，她出去散散心。最近天气也好，不冷不热的，多在户外活动活动，她也不会天天闲得没事给你打电话影响你。”
“……我考虑考虑。”
“那算了。”
“什么算了。”
“都算了。”
“随便。”
当晚，谢先生忽然就不高兴了，晚饭也没吃，就出门去了。夜里都没回来。谢太兀自忙她一天的例行公事，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谢家夫妇，真的太奇怪了。我理解谢先生疑心太太要把老娘支走，好干点瞒着他的事，可家里还有别人呢，芳姐不也是老太太的心腹么？司机小叶也是您这边的人，这么多眼线，还不够么？
谢太真的只是想要几天自由时间放放空？还是她果真藏了一肚子秘密任务，等着独自行动？
英冲？谢先生出门找的是英冲？不是提防着他么？怎么还找他盯谢太呢？
“老大，这活儿我干不了。”
“还有你干不了的呢。”
“您夫人太聪明，什么事都躲不过她的眼睛。我现在就如履薄冰呢。画展的每个细节她都门儿清，我又是第一次干，难免有疏忽的地方，就怕她都记在小本本上，办砸了在您这参我一本，我就惨了。”
“会吗？”
“我不是怕么。”
“怕她？”
“都怕。”
“多大点事。我给你这个胆儿。放心去做吧。你的意思我明白。”
“谢谢老大。”
“过两天我得去趟常州，最近飞机坐累了。我让小叶开车去。劳烦你，给艾英当几天司机。这样呢也名正言顺。家里有客房，你们工作晚了，你就睡家里。”
“不合适吧？”
“没事。到处都是监控，除了我那屋。”
“行。”
一百三十九
谢先生安排好一切，跟老太太一说，老太太不干了。说她不需要锻炼。
“家里这么大，我每天走来走去就够三万步了。活动什么呀。你吧就是太老实了。她出的主意吧？想支开我，干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吧？”
“我还在家呢。”
“最近不出去？”
“不出去。”
老太太没话了。
“我的主意。没跟她说。”
“哼。”
“行不行。行我就让秘书给你安排了。”
“哎呀你那么忙，要去也是我自己弄。”
“你哪儿知道怎么订房间排行程啊。”
“我告诉你，我们老年人也不是坐着等死的，你们年轻人那套我都会。抖音我比你玩得溜。”
“呵呵是么。”
“舞蹈队那几个老太太，一直撺掇我跟她们出去玩。你娘嫌她们要去的地方档次不够，要不我早答应了。”
“您想去哪儿啊？”
“旅游景点没意思。”
“那不还得找专业人士规划吗？您就听我的，保证给您弄妥妥的。”
“电话给我，我自己谈。”
老人家拿到电话，并没急着联系，先上网找了几个别的旅行社问了问，然后才打。
“……服务费这么高呐？”
“我们是做高端客户的。”
“低端的多少钱？”
“……没有低端的。”
“哦。”
电话一挂，径直联系网上的小哥去了。小哥嘴甜，哄得老太太很高兴，第二天就带着芳姐去旅行社签约了。
5800。确实不贵。聊着聊着，变18万了。
全世界酒店免费住。终身有效。
一百四十
“您的意思是，电影出来以后，傲霖的镜头都被剪没了，所以怀疑对方其实只是想蹭傲霖的流量，低价拿他的歌来宣传，要我们想办法告片方欺诈，索要赔偿是吗？”
还是上次开会的地方，还是那几个人。不过主谈的律师，换成了小美。
“是的。”王敏女士语气平静。
“恕我直言，合同我看了三遍，没发现甲方有任何违约的地方。”
“合同我自己都会看。你们不是专业干这个的吗？找点漏洞出来。”
“……严丝合缝，找不出来。”
“那我为什么要把生意交给你们做呢？”
“这是遗留协议，并不是我司拟定的啊。”
“是。但我现在就想找个能帮我找回损失的律师。冯律，除了英律，还有别的人选没有。”
“这……”
“我们傲霖现在正是上升期，将来的合同肯定比这个还要麻烦的，这点小事情都不能解决，后面咱们怎么合作啊。真是挺担心的。”
“妈，算了吧，导演也解释了，不是我演得不好，是他的问题。一切都是为了把故事讲得更精彩嘛，我理解。”
“之前都官宣了正片有你！粉丝会怎么想？对家粉丝会怎么黑你？你想过没有？”
“本来我对演戏就兴趣一般。爱怎么想怎么想吧。”
“光唱歌才有多少人听？演戏才能出圈哪！你有表演的天分，为什么不好好利用呢？”
“我有吗？”
“有！张老师都说你演戏没包袱，特别自然。”
“那是因为我不知道怎么演啊。角色跟我又差不多性格，他们照我写的。当然演得好了。”
小美忍不住偷乐。
“嘿嘿。”分手男友也看着她笑。
气氛一时微妙起来。
王敏女士脸黑了。
“冯律，你们想想办法吧。要是实在大家磨合不到一起，恐怕我也没办法把业务交给你们了。服务费我照付，但事情我就不能交给你们做了。”
“好。我们再讨论讨论。”
局面再清晰不过：王敏女士见招拆招——你不是缠着我儿子吗，那我给你个下马威，让你知难而退就是了。连着你的律所一起退。反正大家初次合作，没什么情分可讲。
“但冯律肯定不这么看。一来，堂堂红圈所搞不定一个还不算顶流的艺人，传出去，业内笑话；二来，冯律顶替我上了综艺，第一期节目就透露傲霖是咱所客户，好多粉丝跑去关注，短时间内飞速涨粉，让他尝到了出名的甜头。这份虚荣心搁谁都不容易消退。”
小美兀自跟芒果分析着，果然冯律来找她谈话了。
跟她预想的一模一样。
“我怎么想办法？总不能无中生有吧？”
“谁都看得出来大明星仰仗你，他妈又仰仗他。你在食物链顶端，我们都指望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