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顿饭吃了五千，施耀光坐在位置上，不动声色，只跟着爸爸说话，看都不看一眼账单。
我拿过账单直接付了钱。
他不说话，也不看我一眼，只是对叔叔骄傲地抬了下下巴，仿佛在炫耀。
「小安你可真贤惠啊。」叔叔的眼睛眯成缝，上下打量我，像是在看市场上的家禽。
「现在像你这样的女孩可不多见了，都是使劲花男人的钱。」
出于礼貌，我只是点点头。
我是敷衍，但在叔叔的眼里成了认同，继续说他那套理论，「不是我说啊，只有女人贤惠了，家才能太平，男人才能赚大钱。」
旁边的施耀光大赞，「爸爸说得对！」
被高学历的儿子表扬了，叔叔更是兴奋，「耀光他经历得多，不像你从小过好日子，你有事就多多听他的。」
他说的话，我一个字都不想听，只觉得都是歪理。
我想起之前看的书，说是大人的恶劣也会从基因传给孩子，我可不想将来的继承人也继承到这点。
必须把施耀光给换了！
但阿姨的事情又让我放不下。
等到分开的时候，我装作不经意间，问施耀光：「你妈最近是不是很累？看着气色不好。」
「你问这个做什么？」施耀光瞪圆了眼睛，看着我的眼睛仿佛是在看犯人一样。
「这不是要对未来的婆婆多关心吗？我可不想以后出现婆媳矛盾。」
「我妈不重要，在我家，你只要对我爸好就行了。」
施耀光的态度更让我起了疑心，在他的眼里，妈妈是个不重要的角色。
9、
回去后，我一边竭尽自己的能力查阿姨的事情，一边跟爸爸说施耀光不行的事情，「他家太恶劣了，既想吃软饭，又觉得女人应该低人一等。我觉得这样的基因不适合我家，我不想将来的孩子会遗传他们的自以为是。」
我以为爸爸会听我的，因为三十年来，他很宠我，没想到爸爸一巴掌把我打倒在地上。
我一下子就懵了，爸爸怎么会对我做出这种事情来。
坐在地上，心里的痛比脸还要疼痛多了。又听见爸爸的怒吼声，「你以为你现在翅膀硬了，就能违抗我了是吧。」
妈妈坐在我身边，温柔地劝道：「你怎么可以跟爸爸这样说话，他都是为了你好啊。你跟他道个歉，这件事就此算了吧。」
我咬着下嘴唇，瞪着爸爸，「我并不觉得我错了。」
这是我第一次和爸爸争吵，心里有点虚，但我知道这件事，我不能退步。
「啪！！！」
爸爸转身给了妈妈一耳光，怒气冲冲，「都是你把她给宠坏了，要不然上次，施耀光来家里的时候，她就应该怀孕了。」
妈妈被打得说不出话来，只是捂着脸哭泣。
我不知道向来儒雅的爸爸，为什么当我反驳的时候，他就像变了个人，明明施耀光并不合适。
眼见爸爸又想打妈妈，无奈之下，我只能跪在地上，低声下气：「爸爸对不起，是我错了。不应该觉得你的计划是错的。」
我的求饶，让爸爸好受不少，笑着扶起我和妈妈，说的话却如冰水般，「你是我的女儿，我自然会给你世界上最好的。现在你去跟施耀光同居，尽快生下个继承人下来。」
「好……好的。」
我能感觉到我的声音在颤抖，但没办法，我无法控制住。
看着如往常般儒雅的爸爸，只觉得是在梦里，他真的爱我吗？
10、
「可是……」
我的话还没说出口，爸爸一个眼神杀过来，「难道你还想反抗？」
「不，不是。」
「我只是怕怀了孩子后，施耀光会借这个孩子逼我结婚，那到时候怎么办？」
我知道爸爸最在乎的就是家产，想要让他知难而退。
然而他漫不经心地说：「怕什么，你只需要怀上，后续我都会解决的。」
「他能从大山考到高校，再进入大厂里。可想而知，他有多聪明。再加上聪慧的你，将来的继承人肯定能让我们家走上更高的阶层！」
爸爸激情高昂，疯魔的眼神放在我身上，亮得发光，「家族的未来都在你的肚子里了。」
妈妈也在一旁劝说：「听你爸爸的准没错的。」
是吗？
好像是的。
背负着爸爸的期盼，家族的未来，我收拾了行李，跑去跟施耀光同居。
施耀光很开心，当天晚上就爬上我的床，揽过我的肩膀。
丹凤眼里的欲望若隐若现。
理智告诉我，应该趁此机会，赶紧怀孕。
我抿着嘴唇，歪过头。
他的手刚探进我的睡裙里，生理性觉得恶心，下意识地拉住自己的裙摆，「怎么了？」
他被打断，眼里泛着不耐烦。
「我来姨妈了，不方便。」我随便找了个借口。
他手一顿，连忙起身，扯过床头柜上的纸巾，使劲地擦手，「那我去旁边的房间睡吧。」
我舒了口气，起码一个星期内能糊弄过去了。
施耀光走到房门口，又转身看向我，我吓了一跳，怕他想碧血洗银枪。
「下次来姨妈了，提前跟我说一声，也不要靠近我。爸爸说了，女人的东西很脏，会玷污男人的运气。」
听他这么说，我差点一口气喘不上来。
明明是高校出来的，居然还相信这种荒谬的话。
11、
同居的房子是自家的，所有的水电费，包括饮食，都是我付的。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我钱花得越多，施耀光看我的眼神，越不在意。
以前对我谄媚，现在更多的是看不起，觉得我花钱是应该的。
不过我不在乎，只要给点钱，能远离我就好。
直到那天，我进家门，就听见了我的名字，我轻手轻脚地进家门，躲在他的门外听。
「对女人可不能太好，不然她们会上天的。」
或许是我不在家，施耀光大大咧咧地开着扬声器，叔叔的声音充斥着整个家。
紧接着，施耀光洋洋得意的声音响起，「放心吧，如今陈飞安已经被我给迷住了，都不让我花钱。我只要勾勾手指，就能得到钱。」
没想到，我花钱是为了以后少纠缠，结果在他眼里是我恋爱脑。
「不过她没有女人味，同居了这么久，我想跟她做事，她不是说要忙工作就说自己累，没意思。」
叔叔叹了口气，说：「委屈你了。不过她家就这么个女儿，将来你娶了她，她家的财产就都是你的了，到时候要多少女人就有多少，就怕你应付不来嘞。」
「哈哈哈哈。」施耀光笑得很嚣张，还带着点炫耀，「我现在就有女人跟着呢。」
「我儿子这么厉害！」
「爸爸你放心吧，将来我也给你找几个女人。我妈那样子的，有什么乐趣呢，当保姆都是她的荣幸。」
「哈哈，那我的女人就包在你身上了。」
我在门外听得要呕出来，世上怎么会有这么恶心的男人，居然给爸爸找女人。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响了。
房间里谈话声戛然而止，听见脚步声一点点逼近。
施耀光出来了！
12、
「这种事情都做不好，亏我还给你开这么高的工资，留你有什么用！」
慌忙之下，我往家门口的方向走了几步，装作是刚刚从外面回来。
施耀光站在房门口，盯着我，仿佛要把我看穿。
我心虚得不行，不敢看他的眼睛，只觉得手心里湿漉漉的，都要拿不住手机。
「我现在通知你，今天必须把这个漏洞补上，不然你就等着被开除吧。」
我恶狠狠地挂掉电话，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问道：「你怎么站在这里，有什么事吗？」
施耀光看着我笑，但笑意不达眼底，「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刚刚啊，唉，我刚想回家休息一下，结果钥匙还没掏出来，下面的人就给我打电话说出事了，她还好意思把那破文件发给我，我看都不想看。」
说完，我下意识地舔了下嘴唇，唯恐被发现在撒谎。
我感觉到他的眼神在我身上四处扫描，在观察我的漏洞。
奇怪，明明是他做贼，心虚的却是我。
「让你不开心的人直接开除好了，毕竟你的身体最重要。」
施耀光的话，打破了屋内的沉默。
我暗自舒了口气，太好了，没被发现。
「想开除她，也得这个项目结束了再说。」我随便敷衍了下，就说自己还要忙工作。
回到房间，我点开手机消息，想看看是谁的消息，这么不合时宜，结果是私家侦探的消息。
在看到两张照片的时候，我没反应过来，恍恍然地以为在梦里，颤抖着手发消息问道：「是真的吗？」
对方马上就回了：「百分百是真的。」
手机从我手上掉落，砸在木板上，我没有心思把它捡起来。
此时，施耀光直接推门而入，看到我坐在地上，「你不是说要忙工作？」
我掐了下自己的胳膊，拉回精神，「哦，太累了，先休息下。」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脸色太差了，还是以往工作狂的形象很深入人心，他没有怀疑，「那你好好休息吧。我有朋友来找我，估计我今晚不回来了。」
我点点头。
他直接就走了。
其实我知道他要去哪里，是去找那个女人吧。
他穿得整齐干净，隐约间还能闻到他喷了香水。男人的心在哪里，一眼就能看出来，很好猜测。
但我没有精力放在他身上，我拿起手机，心存侥幸，幸好我贴了防窥膜，熄屏时间设置得很短，不然刚刚施耀光能一眼看到我在调查他妈妈。
13、
我点开消息，若不是提前知道，两张照片上的人，绝对想不到是同一个人。
第一张照片上的女人，青春洋溢，眼里都是对未来的希望。而第二张上面，才三十岁，就已经老得跟五十岁一样了，挺拔的背萎缩着，仿佛对周围都很害怕。
侦探说，阿姨当年是被拐卖进了山里。
我无法想象，新闻里的事情居然发生在我的身边。
难怪提起阿姨，施耀光的语气都是嫌弃，完全没有人性，他怕是一开始就知道，自己的妈妈是买来的。
我意识到：我要救她！
出于女人之间的共情，我只要闭上眼睛，就能想象到被陌生人拉走的害怕，无助，再到进入山里，被年长的男子暴力对待。一日接着一日，什么都是一样的，只有绝望和孩子在增加。
而且我只要把施耀光一家人做的事，公布于天下，爸爸也会意识到他错了，他不再年轻，不能够把所有事都把握在手里。
于公于私，我都要插手这件事。
我开始千方百计地靠近叔叔阿姨，幸好他们已经从大山里搬到城里，不然都不好找他们。
刚开始的时候，叔叔对我很戒备，「你怎么一个人来了？」
我递上两瓶茅台酒，还有根百年人参，「耀光的工作很忙，所以我代替他来看看你们。」
叔叔的表情瞬间变了，笑得极其灿烂，「他还抱怨说你工作很忙，我看不是啊。」
「这不是觉得叔叔说得没错，女人应该把重心放在家庭里。」我伪装成他满意的儿媳妇的样子，虚心地说着。
「没错，没错。你这么想就对了。」叔叔一脸满意。
因为怕暴露自己，我不敢一上来接近阿姨。
直到送礼上门几次后，叔叔对我放下了戒心，习惯性指使我做家务活，哦，错了，他说是学会当个女人。
我知道时机到了。
饭后我和阿姨在厨房里收拾，我压低了声音试探：「阿姨你对我满意吗？适不适合当你家儿媳妇。」
话一说出口，我觉得心被提起来了，很忐忑地等着阿姨的回答。
我查阅了很多新闻，发现一些被拐卖的人，会得斯德哥尔摩综合症，对犯人产生感情，从未想过回到原先的生活里。
我得知道阿姨的想法，才好进行下一步。
她惶恐地看向客厅，嘴巴微张，声音轻得如蚊子声，但我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你家家境这么好，不应该喜欢上我儿子。」
有了这句话，我知道阿姨是清醒的。
14、
我壮大胆子，直接敞开自己的想法，「我知道你是被迫的，所以我想帮你逃离这个家。」
阿姨洗碗的动作一顿，拿不住碗，眼看就要掉在地上，惊动在客厅的叔叔，我眼疾手快地接住了碗。
我们两人心有灵犀地看向门外，电视机的声音还在响，其余没动静，确认没惊动到叔叔，才把心放下。
或许，我是她二十年来，唯一一个能让她放心的，她迫不及待地诉说着自己。
阿姨的声音，像是在诉说别人的故事，「我十几岁的时候，在公园里被个陌生人强行拉走。醒来就已经被卖到了这户人家里。那时候我连我在哪都不知道，只知道我要回家。」
「可是我逃不出去，只要想出去，就被打。我只能选择听话，直到我生了儿子，他们见我听话才有了点自由。」
「哪怕我现在来到城里生活，但我没有钱也没有手机，他也不让我学习怎么用电器，我连电视也不会开。」
哪怕想象过她的痛苦，然而在本人旁边，听她的事，仍觉得心酸胀得痛，「你放心，包在我身上。」
阿姨没说话，只是抹着眼泪，我无法做什么，只能轻拍着她的肩，试图把我的力量传递给她。
良久，她说了声谢谢。然后又陷入了沉默。
她什么都没说，但我能感受到她内心的纠结。
一方面，她真的想要回到自己的家里，另一方面，她又生了孩子，不知道如今的她，还能不能被家里人给接受。
我安慰道：「人活着总得要有个希望。」
「我知道的。」
「就是因为如此，我还活着。」
15、
有了她的话，我着手联系阿姨的爸妈。
回想起那段时间，只觉得自己要疯了，爸爸在催生，阿姨的事情，还有施耀光，他起了杀心。
自从上次偷听到他跟叔叔的对话，我长了个心眼，在家里装了摄像头，结果看到让人恶心的事情，施耀光居然把那女人带回了家里，两人在家的每个地方都洒满了汗水。
我几乎是从我房间的椅子上弹起来，实在受不了他们干活过的地方。
同时，他们的说话声从监控里传出来。
「你这样的才算是女人嘛。不像是陈飞安，跟个男人一样，完全不知道情趣。」
画面里施耀光抱着女人，手上动作不断，看起来很喜欢她的身体。
「你说得我都好奇了，到底是怎样的女人啊，居然让你这么讨厌。」
女人的声音娇滴滴的，我听着都觉得心软，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给她。
「她有什么好见的，她最大的优点就是有钱。等我跟她结婚了，就给你买房买车，你想要啥都买。」
我听了觉得好笑，没用的男人，拿我的钱给别的女人画大饼。
画面里，女人明显很受用，又滚一处去了。
我保留下录像，想着以后能用得上。
自从发现施耀光在背后说我坏话后，我习惯性地每两天打开监控看看，大部分都是小黄片画面，编排我。
直到一次，那女人高声尖叫，「你就知道说以后，让我等到什么时候去！」
施耀光在旁，极其不耐烦，「她又不给我钱，我能怎么办？」
「那你就不能想办法，早点拿到她的钱吗？你个废物。」
怪不得是施耀光喜欢的类型，骂人都像是在撒娇。
我一开始就知道施耀光的品行，可接下来的话，却依旧让我冷汗不止。
16、
我想过施耀光想求婚，然后婚期里财产转移。
没想到我还是把人心想得太善良了。
他居然想伪造遗书，然后把我杀了。
时间就定在下个月我生日的时候。
我坐在电脑前，好久没有反应过来。
第一念头是找我爸爸。
哪怕上次聊天并不友好，但三十多年来的感情，不是说没就没的。
「嘟嘟嘟～」
「你怀孕了吗？」
电话一接通，爸爸的质问就先上来。
我哑口无言，「没……」
话还没说完，他就挂掉了。
下一秒，他的短信发来了：「没怀上之前别来找我，我没你这么不孝顺的女儿。」
再打电话过去，他直接不接电话了。
三十年的时间，我从未有过这么绝望的时候。当我遇见事情的时候，家人无法成为我的后盾。
继承人，真的很重要吗？
爸爸真的是爱我的吗？
我陷入了怀疑当中，浑浑噩噩地拿着手机。
时钟在转动，离我的死亡时间越来越近。
不能再沉浸情绪当中了！
既然爸爸不想听我说话，想来妈妈也会被迫不接我的电话。
只能靠自己了！
得想个办法反杀，不然他们得不到报应！
就在我焦头烂额的时候，有个好消息出现了，阿姨的家人联系上了。
为了安排他们见面，我特意买了酒和下酒菜给了叔叔，确认他真的喝醉了，才让阿姨出门和自己的家人见面，而我则是留在家里，以防叔叔突然清醒过来。
两个小时后，阿姨满脸泪痕地回来了，我心里一咯噔，难道是家里人嫌弃她了？那往后的生活，她岂不是没了希望。
疑惑刚刚升起来，就被阿姨的一个拥抱给消除掉了，她带着哭音地说道：「真的谢谢你了。」
我放心了，回抱住她，我能清晰地感觉到她的身体在颤抖，「能找到家人真的太好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回去？」
阿姨放开我，轻轻地推了下叔叔，他也不醒来，只是挠了下痒，呼噜声继续。
确认他一时半会也醒不过来，阿姨把我拉进了厨房里，厨房很小，却安全。
叔叔自认厨房是污秽地方，会熄灭他的阳刚之气。
所以这里成了，我和阿姨说心里话的地方。
阿姨焦灼地拉着我，「你逃走了，我再回去。」
我吓了一跳，不知道她怎么这么说话。
「前两天，我听见了施耀光他们想合伙杀了你。」
那天我们布置了整个计划。
17、
我的生日很快就到了。
当天早上，我刚出房门，就看到一地的玫瑰花瓣，我踩着它们走到客厅。
施耀光穿着告白那天的西装，含笑着替我拉开餐桌的椅子，「生日快乐，宝贝。我特意给你做了早餐。」
早餐很丰盛，但他亲手做的？我不相信。
别说是下厨了，就连垃圾都是随心所欲地扔。我请的保姆都劝我换个男人生活吧。
我怕他下了药，拿着勺子，喝了一小口的馄饨汤。
「怎么不吃了？」他站在我旁边，紧张地问道。
「不好吃。」
我毫不客气地说道，眼睁睁看着他的脸扭曲了下，又挤出个笑容，「下次我再改进改进。」
说着，他单膝下跪，一脸的深情，「我知道很突兀，但我真的很想跟你结婚。」
「陈飞安，嫁给我吧。」
我笑不出来，没想到他想要我的钱已经这么迫不及待了，甚至把我当冤大头，求婚连个戒指都没有。
哪怕是假的，他都不乐意敷衍下。
我笑着看着他，「我还不想结婚。」
或许我的拒绝在他的预料之中，他一脸坦然地站起来，语气轻松，「没关系，我会努力让你同意的。」
他真的长得很好看，假情假意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像是真心的。若不是知道他想杀我，我还真会被迷惑下。
只是可惜了。
「今天你生日我带你去个好地方吧。」
我装作浑然不知，好奇地问道：「是要去哪里？」
「等你到了就知道了。」
我跟着他上了车。
窗外的风景越来越偏僻，我余光瞄见他的笑容越来越猖狂，好像自己开往发达的目的地。
我歪着头，「是有什么好事吗？怎么笑得这么开心。」
施耀光下意识地看了下后视镜，收敛了笑容，但一开口，笑意还是泄漏了出来，「因为我准备了个惊喜给你，只要想到你那时候的样子，我就很开心。」
他笑了，我也笑了。
我想他估计是在笑他的钱途，还笑我傻。
我也笑他傻，开了一路，都没发现——
我们身后有五六辆车跟着。
18、
西边天空还残留着丝晚霞时，车停下来了。
「这是哪里？」
哪怕我提前知道是施耀光的老家，但内心还是升起了害怕。
施耀光很兴奋，「是我老家，带你来开开眼界。」
我没来过山区，但当步入这里，才懂得阿姨口中的绝望。
入眼的是层层叠叠的树木，严密得好像是张网，笼罩了整座山。我忍不住抱住自己，现在明明是夏天，可在这里，凉得不行。
走在路上，能清晰地听见小石子和鞋底摩擦的声音，在这里，好像什么声音都会放大。
我忍不住地放轻脚步。
「汪汪汪～」
狗叫声突然响起，我吓了一跳，不由自主地往左边跳了半步。那声音很近，仿佛下一秒，狗会出现在我身后，然后咬住我的脚后跟。
再听，狗叫声远了。只听见自己的心脏跳动的声音。
「爸爸在田里干活，我先带你去见见他。」
施耀光脚步轻快。
这个借口烂透了，他爸爸不是在城里住着，还曾经说再也不要回老家了。
怎么会突然变得勤奋，在老家干活呢？
我没揭穿他。
两个心怀鬼胎的人走在山间的路上。
天越来越黑了，晚霞也彻底消失。
我抬起头，没看见点亮光，只看到黑色，比天空更黑的是树叶。
之前的勇气渐渐被这里侵蚀，我感觉胳膊上起了鸡皮疙瘩，一层一层的。
阿姨，她真的会按计划来吗？
在没看见别人后，我产生了怀疑，并且觉得自己太冲动了，居然相信别人，还是个可能被同化的人。
「到了。」
施耀光的声音突然响起，把我吓了一跳。
「叔叔呢？」我听见我的声音有点颤抖。
「当然是在下面等你了。」
下面？
忽然我感觉一股力量，把我往旁边推，继而感觉整个人在往下坠。
黑暗里我看不见，但能想象得出来，施耀光笑得很开心。
第二天，所有人都知道我失踪了。
同一个月，施耀光的婚礼在五星级的酒店举行。
19、
那场婚礼，很奢华。
新郎很帅气，新娘很娇滴滴，看上去很般配。
问我怎么知道的，当然是我去了。
那天，阿姨早就托家里人在山下布下了网，接住了我。
要说为什么都这么信任，配合，想来都是来源于恨，大家都恨施家的人，恨他们的自私，恨他们的狠毒。
再说了，叔叔一个人坐牢多无聊，不如把孝顺的施耀光送进去陪他。
我坐在偏僻的位置，很兴奋。不知道这对很相爱的夫妻，在遇见事情的时候，会不会各自飞走。
「施耀光！！！我要杀了你！」
突然一声喊叫声，打破了婚礼，随即一个人冲向台上。
新娘惊慌失措地躲到施耀光的背后，却又被推到前面来。
「你还我的女儿，还给我！！！」
是我妈妈！
我忍不住站起来。
我没想到她居然会出现在这里，甚至一开始我都没认出她来。
在我印象里，妈妈的打扮完全符合一位富太太的形象，头发一丝不苟地绑起来，点缀的饰品都不低于四位数，身上的衣服永远都是精心搭配过的。
不论是说话还是笑容，给人种清风徐过的温柔。
跟现在，蓬头垢面，衣服皱巴巴的疯婆子形象完全不一样。
「我女儿呢？我女儿在哪里？」
妈妈死死地拉着施耀光的胳膊，嗓子都沙哑了。
能想象出来，她怕是为了我，已经哭了很久很久。
什么复仇，什么计划，一下子都没了，我只想妈妈不再这么伤心。
我往她跑去，却被阿姨一把拉住，「你先回去，放着我来。」
幸亏当时场面混乱，不少人都冲向了台子，我也没引起施耀光的注意力。
眼看着阿姨骂骂咧咧地拉走了妈妈，我也随之走出礼堂。
好戏往往在晚上才出演。
20、
施耀光喜欢不喜欢新娘，我不知道，但抠门是肯定的，结婚都不买新的房子，死皮赖脸地住在我的房子里。
我看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钟，这个点他们怕是在忙了吧。
我礼貌地敲了三声门，只听里面传来施耀光的声音，「谁啊？」
我不回答，又敲门。
「来了来了，敲这么响干嘛，迟一点会死啊！」
施耀光骂骂咧咧地打开门，在看我的一瞬间，表情凝固在了脸上。
「老公是谁啊？」
新娘也出来了。
「新婚快乐！」我微笑着祝福道。
但这份祝福，他们明显不想要。
两人同时扯着嗓子尖叫，连逃跑都忘记了。隐隐约约间，我闻到股尿骚味。
啧，比我想象的胆子还要小啊！
「你……你不是……」
施耀光指着我，声音跟他的手一样颤抖。他甚至都不敢说我死了。
我知道他的恐慌。
为了报复他，我特意请了特效化妆师，花了五个小时，给我化了摔死的妆。
现在的我五官模糊，还有已经凝固的血液。
自己都不敢照镜子，更何况做贼心虚的施耀光呢！
我用咧到耳边的嘴，冲他笑。
他吓得倒爬了几步。
当着他的面，我拿出随身带的卸妆湿巾，一点一点地擦拭掉脸上的妆容！
「你没死！！！」
我卸完妆，施耀光才反应过来，他被骗了。
他恼羞成怒地从地上跃起来，一把把我扑倒在地上，并掐着我的脖子，「你个婊子，居然敢骗我！」
我不气反笑。
「你笑什么？」他被我的笑容给羞辱到了，手上更用力了。
「信不信我还能再杀你一次！」
他话音刚落，就被上来的警察给压制住了。
我一脸惊恐且柔弱地站在警察旁边，抹着眼角的眼泪，偷偷对着被抓住的施耀光做口型，「你输了！」
21、
作为受害人，我到警察局做了笔录。
阿姨和她的家人也赶来了，先是出示了施耀光推我入悬崖的证据，那照片我看了，拍得很好，是施耀光正在推我的动作。
据说他嚷着说是被诬陷，要见爸爸。
可惜了，他爸爸也在被审讯，审讯有关当年买人的事情。
等我出警察局，已经接近半夜。
脚一跨出大门，就看见门前蹲着个人，长发拖到地上，看不清面孔。
「小安！」
居然是妈妈。
她一把抱住我，哭得不成样子，「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你怎么不跟我说一声。」
「如果你不在了，妈也不活了。」
我从未经历过这种场面，虽然说家里很和谐，但是跟妈妈从不亲密接触。
我手足无措地抚摸着她的头发，头一次觉得她很娇小，好像我随意就能抱起来，「我打给爸爸了，但他并不想听我说话，除了怀孕的事情以外。」
妈妈僵硬了下，抬起脸，在灯光底下，我看到她的眼睛，红肿红肿的，也不知道在我消失的时间里，她都是怎么度过的。
她的嗓子也哑哑的，「跟我回去吧，我跟你爸爸离婚了，以后再也没人逼你怀孕了。」
我呆愣了下，「你离婚了？」
妈妈抚摸着我的脸，她的手很软，软得我想哭。
「在你失踪的时候，我想了很多。后代真的很重要吗？我不确定了，但比起未来的孙子孙女，肯定是你重要。」
「还有你爸爸。他骗了我们！」
提到爸爸的时候，妈妈的情绪很波动，好像下一秒就想杀了他。
「他在外面一直有私生子，不认回来是因为，他觉得那些儿女都没你厉害。」
消息来得太快，我没反应过来，脑子里盘旋着一个念头：爸爸对我的爱，是有原因的。
迷茫中，感觉到我的手被牵起，妈妈颤抖的声音响起：「没事，我们不理他。」
「有我在呢。」
我到现在也不知道，这段我失踪，爸爸准备抛弃家庭的时间里，娇小的妈妈是怎么度过的，只知道，她的手很有力气，牵着我，一步一步走回家，还有那句话，「我爱你，因为你是我的孩子。」
22、
再见到施耀光的时候，是在法庭上。
他跟以前完全不像是一个人，在看到我一瞬间，他眼里迸发出杀意，猛地冲向我，叫嚣着都是我害了他，若不是我，一切都不会发生。
可惜，有警察在旁边，他没能再靠近我。
因为他杀人未遂，再加上态度恶劣，被判了十五年。
我走出法院时，阳光洒在我身上，只觉得寒冷。
满脑子都是施耀光的话，若不是我家想要个继承人，他也不会被钱迷了眼，产生杀心，可是他自己起的杀心。
我回到家中，看见有位不速之客——爸爸。
他比之前老了点，两鬓斑白，笑起来眼角皱纹变多了。
看到他，我内心情绪很复杂，既想斥责他，又期盼着他已经认识到错误了。
「人没事就好。」他半天挤出一句话。
「嗯。」
两人相顾无言。
良久，他张嘴：「这件事是我的错，没挑好人选。」
「这样，我发现了另一个人选，保证绝对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
我还没说话，妈妈先爆发了，「你给我滚出去！」
「她是个人，不是给你生继承人的机器！」
「我有什么错，我只是不想我的家产落入别人手里，想要它一直传承下去。」
爸爸喊完，就气喘吁吁地瞪着妈妈。
屋里安静得可怕。
「只要你生了，我所有财产都传给你。」
爸爸把矛头指向我。
我看到他眼里，满满的自信，他在自信，我不会反抗他的意识，我会顺着他走，可是，一切都变了。
那天掉下悬崖，感受到了死亡的压迫，掉在网上的瞬间，我有种重活一世的感觉。
我呆呆坐在网上，开始思考，人活在世上是为了什么？
生个继承人是必须的事情吗？
我一字一句地说给他听：「我不愿意！」
爸爸眼里的自信逐渐被呆愣占据，转眼间，愤怒扑向我，「你怎么可以不生孩子，我那么多钱怎么继承下去，难道白白送给别人吗？」
「滚！」
妈妈拎起沙发上的抱枕，砸向他，「听不懂人话，是吧！」
她真的很娇小，刚刚到爸爸的胸口，而此时，她恍如拿剑的英雄，对上巨大无比的恶龙。
爸爸摇了摇头，觉得我们无可救药，「过几年，你们会后悔的。」
「到时候来求我，我也不会原谅你们！」
说着，摔门而走。
或许他可能找到了能代替我的继承人，可是，那又如何呢？
我和妈妈相视一笑。
察觉到她跟我一样，有种如释重负的轻松感，仿佛我们的人生，现在才开始。
23、
过了半年，我见到了林晓，也就是施耀光的妈妈。
这么长时间，我们保持联络，但人是第一次见到。
她跟以前完全不一样，消失在她身上的青春又回来了，她也学会了现代生活。
「案子已经结束了，我还协助警方把村里被拐卖的女人都解救出来了。」
她说起来的时候，眼睛在发光。
「那六个女儿，我都出钱让她们离婚了。」
「你已经想好以后做什么了吗？」我搅着杯子里的咖啡问道。
「嗯，村子里有些女人，她们家里不想认回她们。我准备跟她们办个组织，专门解救和收留没有家的女人。」
对她的话，我很震惊。
我想过她会回到自己家，继续当大小姐，或许耀眼，或许困在以前的阴影里，没想到她的志向这么远大。
「资金够吗？我先投了。」我笑着询问。
她也笑了，「丑话说在前面，这组织不一定盈利，大概率是亏本的。」
「可世上不是所有事都是能用金钱衡量的。」
24、
咖啡钱是她付的，同时还送了我个礼物，说是谢谢我的帮助。
我看也不看，拒绝了，直言坦白，我靠近施耀光是有目的的。我把所有事都告诉了她。
她陷入了沉默，许久才又开口：「可正是如此，我才遇见了你，并逃出了那个家庭。」
她说得没错。
我并不也是一样，逃出了有爸爸掌控的家庭。
「我们很幸运。」
我说道。
25、
在回家路上，我听见一对母女在争吵，「我不想生孩子，为什么一定要逼我！」
「不生孩子那还算女人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