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来吧。”
熟悉的声音钻入耳朵，顾影完全愣住，原来自己早就被发现了。
“趁着老娘还没发脾气，最好快点滚出来，不然待会砸开门，你可就死定了！”
阳雪晴倚在阁楼的栏杆边，修长的手指间夹着香烟，殷红的唇间吞云吐雾，给那张美艳的脸又增添了几分魅惑。
顾影怔了怔，有气无力地站了起来，面无表情地打开了杂货间的木门。
阳雪晴吸了一口香烟，淡淡地看了女儿一眼，直截了当地说：“你都听到了，我明天就搬走。”
言简意赅的表达方式，还真是和她的教育方法如出一辙，简单又粗暴啊。
顾影讥讽地笑了笑，抬起红肿的眼睛盯着面前的女人，冷漠地问：“去哪？去刚才的男人那里？当小三还是当地下情人？”
“谁让你这么和老娘说话的！”阳雪晴甩了顾影一巴掌，恶狠狠地说：“要不是有你这个拖油瓶，老娘至于混成现在这样吗？”
“呵，那你当初别把我生下来啊！”顾影冷笑，尖锐地说：“扪心自问，这十五年来，你有把我当女儿看过吗？我只不过是你的出气筒，是你宣泄坏情绪的排气孔！甚至连王阿婆家的猫狗都不如！”
“对！老娘就是把你当作出气筒怎么了？你有意见吗？”
阳雪晴冲过去，一把抓住顾影的头发，拿起烟头就往她身上烫，猩红的眼睛里透着浓浓的愤怒。
“阳雪晴！你疯了是吧！快给我住手！”
顾影用力推开了对方，但手背还是被烫了两下，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对！没错！我就是疯了！”阳雪晴扔掉烟蒂，痴痴地笑了笑，歇斯底里地吼着：“自从你亲爹一走了之，我就没有正常过！我就是个傻逼！才生出你这么个丑东西！到头来还是个白眼狼！白瞎了老娘这么多年米钱！”
字字句句就像刀子似的剜在顾影心口，她气得双目同红，不管不顾地吼道：“你就是活该！活该被男人骗！以前街坊邻居说你不检点，我都还会骂回去！没想到今天亲眼看到那种事，真的是恶心到了极点！”
人在吵架的时候，大脑不仅停止了思考，而且喜欢用最尖锐的话，把彼此伤得鲜血淋漓。
她们互相望着彼此，都被对方气得七窍生烟，胸口就像被蚂蚁啃噬，疼得几乎要窒息。
“哟，现在能耐了？嫌老娘给你丢脸了？”阳雪晴冷笑几声，指着自己的鼻子说：“老娘就是不检点怎么了？你要是想装清高，就别用那些不干净的钱啊！”
“不用就不……”顾影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诧异地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以前你供我读书的钱，都是那个野男人给的？”
“呵？怎么了？嫌弃啊？嫌弃你就还回来，老娘以前就觉得不值当！”
阳雪晴像是扳回一局，得意地勾起唇角，摆出一副胜利者的姿态，从兜里掏出香烟点燃。
顾影呆呆地站在原地，最后的一道盾，终于被攻破了。
安静的氛围持续了几分钟，顾影盯着吞云吐雾的阳雪晴，不甘心地问：“你告诉我，街坊邻居以前说的那些，都是真的吗？”
“哪些？”阳雪晴抽烟的动作顿了顿，不以为然地说：“真的假的有那么重要？今天你不是全看见了吗？”
“重要。”
顾影认真地盯着阳雪晴，似乎在等一个答案，哪怕是欺骗也无所谓。
可阳雪晴的一句话，让她最后的奢求都全部破灭掉。
“都是真的。”阳雪晴掐灭烟蒂，脸上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明天我就搬走，终于可以不用面对你这张丑脸。天晓得有多少个夜晚，我都想撕碎你这张脸，撕碎这张和他像极了的脸！”
有些错事一旦埋下种子，就是一生的执念。
阳雪晴笑着笑着，眼角就流出了泪水，激动地说：“满意了吗？你终于可以摆脱我了，摆脱我这个心狠手辣的妈！”
“妈。”顾影望着满脸泪痕的阳雪晴，不甘心地问：“我爸究竟叫什么名字？”
“都到了这个时候，你还想去找他！”
阳雪晴的情绪瞬间被引爆，伸出手捏着顾影的下巴，恶狠狠地说：“他让我痛苦了一辈子，那我就要让他女儿痛苦一辈子！你这辈子也别想知道你爸是谁！”
最深的报复，就是连自己也不愿意放过，更没有勇气重新开始。
看着面目狰狞的阳雪晴，顾影忽然能理解为什么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有些人被爱情伤了一辈子，也被自己困了一辈子。
所以这辈子，她一定要摒弃儿女情长，不要徒增多余的麻烦。
可这又谈何容易？
即使顾影对阳雪晴怀有恨意，但对方毕竟是给予自己生命的人。
她犹豫了几秒，还是忍不住挽留道：“妈，那个男人不值得相信，你不要跟他走。留下来吧，我会照顾好你的。”
阳雪晴有片刻失神，但很快反应过来，嘲讽地说：“死丫头你懂什么？只要他能给我想要的生活，做些牺牲又有什么关系？”
“靠山山会倒，靠人人会走，迟早有一天，你会后悔的。”
顾影刚说完这番话，脸上就传来了火辣辣的疼痛感。
“老娘吃过的盐巴，比你吃饭都还多得多！哪里轮到你用大道理教训！真是不识抬举！”
阳雪晴又甩了顾影一巴掌，头也不回地进了卧房。
五分钟后，顾影还呆愣在原地，而阳雪晴已经收拾好为数不多的行李，踩着高跟鞋往楼梯口走。
没有道别，也没有挽留。
你走你的阳关道，我过我的独木，从此以后两不相干。
天色渐渐黑了下来，一阵冷风从阁楼的小窗户钻了进来，顾影下意识抖了抖，喷嚏也跟着打了好几个。
刚准备进屋换衣服，肚子就传来了咕咕咕的声音，运动后的饥饿总是那么猛烈。
她看了看手腕上的电子表，发现时间还不算晚，于是匆匆跑下了楼，准备下点面条填填肚子。
就算是一个人的生活，也不应该亏待自己。
现在阳雪晴走了，尽管屋子里空荡荡，也应该尽力去适应才对。
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儿，只要认真对待，总会挺过去的。
顾影坚信这一点，前一秒还有点茫然，这一秒突然就有了精气神儿。
她和往常一样，打开橱柜找到仅有的食材，熟练地做好了最简单的葱花面。
就在刚准备动口去吃的时候，院子外面响起了一阵敲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