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沂舟跟在沈言玉身后爬上了楼，在门口站定，敲门。
没一会儿，门被人从里面打开了。
“这是……”李祜源有些疑惑。
沈言玉冲着他展颜一笑，爽快的承认：“我的爱人。”
宋沂舟被他一句爱人撞得心口直跳，也没注意到李祜源眼神里的那点不可思议。
宋沂舟进了门，这才发现，这李医生家里竟然贴着自己的海报。
宋沂舟有些诧异，他跟在沈言玉身后悄悄的上下打量了李祜源一番，难道，这李医生也追星？
李祜源叹了口气，指了指墙上贴的一张连着一张的海报，声音里带了一丝无奈：“我女儿没出嫁之前贴的，她可喜欢你了，除了这些，就是现在她住的新房里，也全是。”
说完，他三两步走到茶几旁边，给两人用一次性纸杯子倒了水递过来。
神色有些不赞同：“言玉这小子来过这么多次，愣是没让我看出一点异样来，看来真的是老了，眼力见不行了。”
沈言玉接过水，脸上依旧带着笑：“那是不知道将来什么情况，现在差不多能有个盼头了，这才能拿出来说。”
李祜源笑了笑，又朝着宋沂舟开口：“昨晚说要约见面的是你吧。”
宋沂舟愣了一下，点头：“是我，大半夜的，麻烦李医生了。”
李祜源在心里直叹气，这人啊，看着就是抹不下面子的，昨晚那般与他发消息，不知道放下了多少身段来。
沈言玉在他这里断断续续的来，其实很多时候就是找个安静的地方睡一觉，根本没有什么治疗，顶多进行一些助眠的。
三年，再加上他自己的调查，倒是也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那些事儿的症结，他问沈言玉，但是沈言玉自己是说不出来的，只叫他自己去查。
他一个心理医生，虽说有些名气，但也没那种上流社会通天的本事，什么东西都能查出来。
能得知什么，也全都是沈言玉让他得知的。
沈言玉真的，是很积极很认真的在求救了，他从未见过这么好说话的病人，也从未见过这般透彻的年轻人。
今日见了宋沂舟，倒是多少明白了几分，以真心换真心的话从来都不是说着玩的。
李祜源家里有专门一间空房，是布置成了心理咨询室的，只是后来因为沈言玉总是来睡觉，便也成了差不多普通房间的样子。
李祜源把门锁打开，给两人带进去。
“这些日子你没过来，我除了三两天打扫一下，也不怎么进来。”李祜源对沈言玉说，又将宋沂舟领了坐到一旁的沙发上。
沈言玉却是进来转了一圈，又出了门去。
“我去阳台浇花。”青年人说完，还将门顺手给带上了。
李祜源也在沙发上坐下，看向宋沂舟，开口：“你有什么话要问就问吧。”
宋沂舟抿了抿唇，倒是一时间不知道从何问起。
他实在是没有想到，言玉会直接让他俩独处。
看来今天，言玉原本就是想让他了解清楚的。
很多事情，即将看到起源或者结果的时候，总是让人畏惧。
宋沂舟觉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海上的人，好不容易看见了岸，却突然不敢上去了，他不知道岸上会有什么在等待他。
会是陌生的人，还是空无一人的荒岛，亦或是成群的野狗猛兽……
宋沂舟深吸一口气，开口问道：“言玉他……之前受过的治疗是什么样子的？”
他最近一直在寻找给言玉治疗过的医生，尤其是幼时那个，顾安山那边有了些回应，只是他还没有时间回去处理。
李祜源却是摇头：“他以前的心理医生不是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形容，我只能告诉你我所调查到的，具体是怎样，还需要你自己去证实。”
宋沂舟点头，虽然说是只能，但其实与事实，也就大差不离了。
李祜源见他点头，这才开始继续说。
“我是三年前与言玉有了联系的，那时候他找到我，不说精神状态如何不好吧，反正是还吊着一丝理智的。”
“我这么多年，见过的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的病人多的是，像他那样，眼睛里一丝光亮也无，却还是克制有礼的人，却是头一个，也就是那时候，我才决定，这个青年，无论怎样，我都是要尽力拉一把的。”
“直接询问一个患者他的问题，这是绝对不可取的，他当时找到我的时候也没有人陪同，我也没人可以问问是什么情况。岂料言玉他直接告诉我，让我去调查，他什么线索都放好了，只要我查，什么都知道。”
“我原本是不信的，这样的病人，很少会有人主动倾诉，他们但凡能主动倾诉也不至于落到这样的地步。”
宋沂舟听到这里，放在腿上的手不由得收缩了一下，起身去倒了杯水来，递给李祜源。
这短暂的几十秒，屋子里便只有倒水的声音，宋沂舟需要缓一下，他不知道，下面的话自己能不能接受，能不能安安稳稳的听完。
这么多年下来，他不怨吗？不可能的，他就算心理再成熟，再知道沈言玉有苦楚，也不可能从来没有过抱怨的念头。
若不是沈言玉一味的逃避，他们也不会错过这么多年。
十四年，又三年，这次希望是真的抓住了，希望真的是一切都不会再变了，他也会累的。
“我知道我一个外人，你们俩的事情也不好插手，但是希望你也多担待些，言玉他……”李祜源又是叹了口气：“你们俩，都不容易。”
“我知道的，您尽管说就是了。”宋沂舟回复他。
李祜源这才继续说下去。
“言玉小的时候，大概八岁，被父母带去看过心理医生，那时候心理医生并不是很多，也不普及，很多其实就是普通医生混着当的，还有些走了关系拿了营业执照的。”
“很多其实都没有受过专业的训练，他们觉得反正就是安慰人，开导人，翻来覆去也就那么几句话，有什么不会的，其实不一样啊。”
说到这里，李祜源喝了口水，像是陷入了什么回忆里。
“尤其是富人家里，更谈得上是一个介绍一个，很多时候根本就不知道这医生根本怎么样，就是别人介绍的，而言玉，当时就是遇见了那么个不靠谱的。”
“那医生将人关在屋子里，翻来覆去的就问他为什么喜欢男孩子，言玉答不上来就是一顿打。”
“他父母知道，从来不阻止，甚至还是支持的。”
宋沂舟的心像被人揪着，有些疼的厉害，岂料李祜源下面的话直叫他疼得喘不过气来。
“因为沈家父母的默许，那医生也就下手更狠些，当时刚好遇上医闹，那医生处在风口浪尖上，回来心情不好，刚好就遇见被送来的言玉，下场自然可想而知。”
“这些话言玉没跟我说过，我调查的时候找到过那个医生，那医生当时还挺得意的跟我说，说他从来没遇见过这么乖的孩子，打也不开口，打得狠了之后他说什么这孩子就记什么，甚至还说，好在是家长支持，不然他也不能下那么重的手。”
听到这里，宋沂舟再也坐不住了，他站起身来，在不大不小的屋子里走动了两下，强压下心中的怒气，尽量语气平静的开口。
“好的，我知道了，下面的也能猜个大差不离，李医生不必再说。”
李祜源叹了口气，的确，什么样的发展基本都能猜到，世间悲惨有时候也就是那样，发生在别人身上的时候只唏嘘一两声，甚至还觉得对方脆弱。
未经他人苦，莫劝他人善啊。
宋沂舟心里揪痛的厉害，在屋子里走了好几个来回，又坐了回去。
屋子里一时间沉默了下来。
屋子外面，阳台上，沈言玉正在浇花，只是看起来不是很认真，水顺着仙人掌的头顶往下浇，把小盆里都给浇漫了。
有开门的声音传来，沈言玉看见两人走出来，知道是谈完了，一时间倒是不敢跟宋沂舟对视，怕他觉得自己矫情。
最先打破沉默的是李祜源，他看见沈言玉的动作，惊叫一声，立马冲上前来。
“你个倒霉孩子，怎么回事儿，隔三差五就要祸害我这盆仙人掌，真的是它自己命大，不然早被你给淹死了。”
他边说边一把夺过沈言玉手上的浇水壶：“还浇呢，傻了都，快点给我放下。”
沈言玉连忙松了手，讪笑着看着它把盆拎到水池边把里面的水倒出来。
李祜源还嘀咕着：“你这次玩得也太大了，这水都浸进土里了，全满了，也不知道这次还能不能活下来。”
李祜源简直痛心疾首，他的小盆栽，这都陪了他好些年了，这要是这次没挺过去，他还真得好好伤心一阵子。
李医生的小盆栽的确没挺过去，因为接下来几天都是大雨，水汽太充沛了，土壤里本来的水分也就蒸发不掉。
当然，这是后话，俩没心没肺的家伙目的达到，就道了别相携回家去了。
两人十分有默契，谁也没提，还像往常一样过日子。
只是宋沂舟，好像沉默了些许。
倒是没那么黏人了，挺好，沈言玉想。
很快就到了周末，沈言玉看着对面紧张兮兮盯着自己的人，无奈的笑了笑。
“你慌什么，我文案都编辑的好好的，设置了定时发布，绝对不会诓你 的。”
“那谁知道呢。”宋沂舟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