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发酵到第四天的时候,已经没有郑予之什么事儿了。
他已经是上一轮的热点,现在的热点是苏漾与宋沂舟。
人就是这样,不管当时骂的多厉害,打脸有多狠,事后就跟没这回事似的,很快忘了个干净,又投入下一场争论中。
仿佛不跟着马上几句,踩上几脚,就没有认真的在生活,就没有跟得上时代的潮流。
可悲的很,这注定又要铩羽而归。
第四天的凌晨,苏漾晒出了医院的检查证明,两张图,给出的信息是有两点。
一:她怀孕了。
二:她有抑郁症。
至于孩子是谁的,显而易见,她咬死了宋沂舟。
抑郁症有时候是很好的借口,至少苏漾将这个证明晒出来之后,骂声都少了不少。
从此,她再没有登陆微博,一切都是她的经纪人出面。
表示目前苏漾的情绪状况不稳定,不利于养胎,还有自杀倾向,所以下面不会再对此次事件进行回复。
宋沂舟这场无妄之灾持续了三个月。
他本人的精神状态倒是还行,只是苏漾的孩子出生前,没有任何办法证明自己的清白。
双方都没有证据的时候,人们往往会偏向弱者。
“她这可真是个好借口啊,抑郁症一发,就躲在了网络后面。”顾安山咬牙切齿的声音从电话那头传来。
宋沂舟的脸色很沉,他站在阳台上,能看见A市夜晚的灯红酒绿,有些起雾,远处很模糊。
“能联系到她吗?”他问了这么一句,声音有些沙哑。
“联系不上,那边咬死了她现在情况特殊,不能见人,我态度稍微强硬一点,她经纪人就说要发微博。”顾安山气的要命 却又不能真做出什么来。
要他说,也就是自家老板心太善了,这件事放在圈内其他人身上,早就想办法把苏漾弄出来私下收拾了。
“再给她三天,三天再不出来解释,就把她背后的主子找出来,还有那个经纪人,无利不起早,收买她,或者压迫也行。”
顾安山听完这段话,终于松了一口气。
自家老板终于松口了,他是真的受够苏漾那女人了。
也不得不说,这人真会选免死金牌,怀孕初期并不可轻易做亲子鉴定,容易造成流产。
顾安山怕真有个万一,再牵扯到自家老板手段恶毒什么的话,于是一直忍到今天。
现在算算日子,差不多有十三周了,流产的几率大大降低,他决定这次,就算是捆也要把人捆去医院。
至于网络上的言论,在起初一个月闹得凶些,后面人群反倒是冷静下来了。
一开始的言论都是
“垃圾男人!去死!”
“怎么这么恶心啊,我之前还粉过他呢。”
“他不是个基佬吗 不是已经公开了吗?怎么还能把别人搞怀孕啊?”
“死变态,滚啊,去死去死去死,人家女孩子都要被你们逼死了。”
“支持姐姐维权,姐姐不要怕,好好接受治疗,我们一直陪着你!坏人一定会被绳之以法的。”
到了现在,面对顾安山列出的一系列问题,对方没有一次回答。
即便是偶尔回答了,也是含糊不清的,从来不正面回应。
于是现在风向慢慢的变了,变成了一半一半,甚至还有些偏向了宋沂舟。
说实在的,起初苏漾就是占了性别的光,很多人都需要一个冷静期,等到反应过来了,就能在一定程度上看清楚。
“这苏漾,为什么到今天也不给出个回应啊?”
“她现在不是还在治抑郁症吗?应该是心态还不太稳,所以等等先。”
再然后就是:
“她怎么还不给出回答啊,真的没有在骗我们吗?”
“我也觉得,好奇怪啊,就算她精神状态不好,但是她经纪人呢?难道什么也不知道?连基本的时间地点都给不出来?”
“一开始就是因为女孩子是弱势群体,才偏袒她替她说话的,我之前一直都挺喜欢宋沂舟来着,现在再回头看看,宋沂舟怎么也不像那样的人啊。”
“对啊对啊,而且宋沂舟那边给出的回应都是正面的,特别直白,什么都说的清清楚楚,还要怎么样才能证明清白啊,因为她现在情况特殊,连法庭都上不了。”
“那要是宋沂舟真的是被冤枉的呢?那人家岂不是就被冤枉了好几月?”
“这都赶上最大型的网暴了吧,我现在想想,还好宋沂舟家里有权有势,要是换一个普通人呢?现在估计都被逼得自杀了吧。”
“那普通人也做不出这种事情来啊,还是等着看结果吧,人不能只看表面。”
“宋沂舟他对象呢?这些天好像没见他出来说话啊?”
“是啊,怎么回事儿?”
不得不承认,舆论风向有时候变的是真的很奇怪,比如现在,经人一提点,莫名其妙就变成了开始问沈言玉去哪儿了?为什么一句话也不说。
是被宋沂舟伤了心?知道这件事是真的?
还是觉得难受,知道是假的,想为自家男人鸣不平又苦于没有证据?
又或者,是知道实情,为人所不容,被宋沂舟困在家里了?
而被谈论的正主,此刻正陷入深度睡眠里。
宋沂舟弯腰俯下身,探手去摸摸他的额头。
还好,没发烧。
他脱了外衣,上床,隔着被子将人抱住。
原本还皱着眉的青年眉头慢慢舒展开,睡梦里那虚笼着的松柏香,总是让人感到安心。
凌晨四点,沈言玉醒了,他刚动了一下,身后的人就醒了。
“怎么不多睡一会儿?”沙哑的声音问他。
“不困了。”沈言玉回答。
屋子里一时间没了声音,沈言玉睁眼,看了看天花板,白的,之前说要在上面弄点装饰来着,一直没空。
这是他近些天来,为数不多的清醒时间。
也不知道是因为睡久了,还是身后那虚笼着的松柏香让他感到放松,反正他现在心里平静的很。
平静到他甚至主动问起了苏漾那件事。
“处理的怎么样了?”青年的声音依旧是那般温润,即便是听不出情绪的话也带着一股柔软的意味。
宋沂舟收紧了一些手臂,将人紧紧的抱在怀里,叹了口气,回答:“快了。”
“嗯,不要太急,毕竟孩子无辜,不要轻易伤害。”沈言玉轻轻挣了挣,然后转了个身,又窝进宋沂舟的怀里。
“不要担心,我可以的。”青年如是说。
宋沂舟只能点头:“嗯,我知道的。”
沈言玉的心理疾病又犯了,并且来势汹汹,导火索就是苏漾。
因为苏漾的事情闹得太大,以至于不怎么关注那些娱乐新闻的沈风眠都知道得一清二楚。
沈风眠觉得很丢脸,特别丢脸,他想不通,为什么自家儿子,好好的一个人,就非得喜欢一个男人。
自从他喜欢上这个叫宋沂舟的之后,就开始变得很叛逆,不是明面上的,而是到处跟他对着干,上面方面都是。
这个宋沂舟,无论是小时候,还是现在,除了给他们家带来羞辱,没有一丝的好处,还使得沈言玉这个儿子与自己离心。
于是沈风眠或许也是疯了,他找上自家儿子的门的时候,随身藏了刀。
管家没有理由阻拦,只能告知,并将人放了进来。
宋沂舟碍于他长辈的身份,将人迎进了门。
门关上的那一刻,宋沂舟就见了血,好在躲的及时,就只划伤了后腰处的一块,不是很深。
只是,刚好被从卧室里出来的沈言玉看到了。
唤起了一些不太应当的记忆。
宋沂舟现在都不太敢回想当时的场景。
他的言玉,几乎是那一瞬间,就红了眼,眉间的困顿还未消散,就被阴郁的气息取代了。
沈风眠当时骂什么来着?
“你个扫把星,一个男人,天天就知道追着另一个男人跑,你还能不能有点出息?”
“你就那么缺爱吗?你就那么缺人上床吗?”
“我怎么能生出你这么个东西?”
“你去死吧,你干脆死了干净,我还能给你收个尸,现在就死吧,别活着碍我的眼里。”
“垃圾,真恶心,我养了你这么多年,你就是这么回报我的?”
若不是沈风眠有着沈言玉父亲这一层身份在,宋沂舟相信,自家言玉抢过那把刀要刺过去的时候,自己不会阻拦一分。
管家感到,将沈风眠带出去的时候,他还在破口大骂。
沈言玉的手往下滴血,刀尖刺入手心里,划出很深的口子,偏偏他自身像是感觉不到疼,还死命的握着。
“言玉,你看看我,没事了,没事了。”
“我在,宋沂舟在,宋哥在,不要担心。”
“把刀给我,没事了没事了,这里没有其他人,只有我们两个。”
情况特殊,宋沂舟甚至连医院都不能带沈言玉去,只能联系清琑那边的私人医生,简略的叙述了大概情况,让人赶紧过来。
沈言玉松开刀之后乖的很,宋沂舟让他不要乱动他就真的坐在那儿,十几分钟没挪动过一分。
宋沂舟给他用纱布做简略包扎,他甚至还知道要抬手递过去,好方便宋沂舟的行动,不给宋沂舟添乱。
宋沂舟看着青年手心包扎着的纱布由白变红,看着青年低着头坐在那儿,目光没有一丝焦距,像个断了线的木偶,心疼的像是要从胸膛里被人生生挖出来。
他的言玉,他的言玉啊……
“沂舟,沂舟……”
“我在。”
“我怕,我好怕……”
“言玉。”沙哑的声音又一次重复:“我在,我在的,别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