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清风笑得更欢,胸腔都震颤几分。
「助兴的药。」他目光上下打量我,笑意凛然,「我喝了也无碍。」
我不敢置信,石化当场,脸色一瞬间惨白。
待反应过来时,连忙起身,哆哆嗦嗦着手把酒壶狠掷在他怀里。
热闹的气氛被冲散一些,不知道谁替裴清风打抱不平,怒吼了我一声。
我眼眶倏而就红了。
裴清风怒斥一声那人,转回头又看向我,「啧啧」两声,「这么不禁逗?」
我怒气冲冲,更衬得裴清风霁风明月。
他捞起酒壶,混不吝道,「小东西,脾气还不小。」
我明白过来是着了他的道,被他耍了一通,狠瞪他一眼才坐下来。
把软垫往旁边挪挪。
离这臭土匪远点。
「叫什么名儿?」臭土匪笑着开口,递过来一只烤得喷香的鱼。
我警惕地看他,他一笑,说,「放心,没毒。」
鼻尖香气四溢,我一副「再信你一次」的神情接过,回了他,「云土豆。」
裴清风刚入口的酒好险喷了出来。
呛咳两声,满脑子不解地问,「土豆?」
「你爹娘怎么想的,和土豆抢名字?」
……
第三日晚上,突然浩浩荡荡闯进一群人。
手拿托盘,其上放着满目琳琅。
还有,大红的…
喜袍?
我晕。
「裴清风让你们来的?」我一拍脑门,懊恼地想,真是废话了,除了他还能有谁。
其中一个着粉色衣衫的女子向前两步,斟酌着词句说,「少主说,您若是自己懒得换上…他…他就亲自来伺候您换。」
我来回踱了两步,心脏不安地乱跳。
这种事,那个臭土匪当然干得出来!
可怜我好不容易跳出楚珩的槽,转眼竟落入了土匪的窝!
好汉…不对,好女子不吃眼前亏。
装点完一身耀眼明璨的喜袍后。
裴清风踱步走进来,眼神落在我身上,晦暗不明,异样炙热。
「走吧。」
「去哪儿?」
「拜堂呗。」他淡笑了声,故作不解地调侃,「不是嫁过三四个人了,还不晓得规矩?」
我被噎得一窒,好半天才磕巴着回了句,
「要你管!」
裴清风也不恼,嘴角始终挂着浅淡的笑意。
临近礼堂,他在我身旁邪肆开口,「我那把刀许久未见过血了,今日不是大喜,便是大悲,你自己估量着办。」
我:办你个大头鬼!臭土匪!
「好的呢!嘿嘿…」
被土匪按头成亲是什么感觉?
呃…太太太太太可怕了!
6
我本想半路逃走,可这裴清风实在忒狡猾。
眼看着我就要跑出山门了,他这才倚靠在门口幽幽开口,「去哪儿啊娘子,要不要为夫送送你?」
等我被他扛回去的时候,我还是想不明白他既然知道我跑,为啥非要在我跑到山门口的时候来抓我。
思来想去,这人有病!
我学着先贤的样子一哭二闹三打裴清风。
没用,通通没用。
这厮油盐不进,刀枪不入。
很快拖着我到布置喜庆的大床上。
我挡住他愈加放大的脸,怒吼,
「裴清风!」
他手撑在我上方,缓缓勾起唇角,「别急,为夫不是在这儿嘛。」
我抬腿踢他,用手撕挠,用嘴攀咬。
三招之内,全被制服。
我气喘吁吁,裴清风满含笑意,一手勾起我的下颚,压低面庞伏在我耳边吹气。
「娘子果真令为夫刮目相看,竟然如此通晓闺房之乐。」
我脸红得透底,委屈像藤蔓攀升入脑,泪滴吧不可控制汩汩往下涌。
「你混蛋!臭土匪!」
裴清风替我抹了把眼泪,眼底笑意愈发浓厚,「省点儿力气,待会有你哭的。」
接着,他把手放到我身侧,刚要揽住我的腰身,忽然像摸到了什么似的面色猛地沉下来。
我刚意识到的时候,裴清风已然眼疾手快将那玉佩自我腰间拽了下来。
目光锐利如鹰隼死盯了眼那通体莹润的玉佩。
面上也不复往常淡笑,而是骤然凛冽下来。
「你和狗皇帝楚珩什么关系?」
莫名的逼问,空气都被挤压殆尽。
我强忍涌上心头的不安,平缓道,
「不认识。」
裴清风轻笑一声,像即将发狠的猛兽,震颤得人心里作乱。
他突然不由分说解开我的外袍,随意扯下腰间缚带把我两只手举过头顶绑在床头。
「从现在开始,你每说一句谎话,我就脱你一件衣服。」他拍拍我的脸蛋,匪气张狂,「我有的是耐心,陪你玩儿!」
待我仅剩一件里衣时,裴清风已经恢复了那张笑面涔涔的脸。
「小东西,可想好了,再不说,」他擦了把我没忍住落下的泪珠,令只手替我揉捏刚才被绑出红痕的手腕,「我可不客气了!」
我不说他又何尝猜不出?
那玉佩是楚珩自小起的贴身之物,我那日看着漂亮,他二话没说就赐给了我。
可这玉佩虽是上好之物,但是能一眼看出是楚珩的东西的人,除却他身边贴身伺候的人,只有我了…
那他是如何认得这玉佩的?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
裴清风将身子撑在一边,替我整理了下耳边的碎发。
不等我开口,兀自说起来。
「从前有个秀女,她入宫之前被土匪掳上了山,那土匪不爱财不爱珍宝,只希望她能留下来。土匪对她很好,恨不得把世上一切好的都给她。一段时间的相处过后,她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对土匪上了心,可她是秀女,花名在册,是谁也改变不了的。」
7
裴清风像是陷入回忆,良久之后才又开口,
「她为了她的家族利益,为了至高无上的地位,牺牲了自己。于是,她选了一个黄道吉日,把自己献给了那个土匪。也是在那个晚上,她亲手喂土匪喝了毒药。土匪对她说,不怪她,望她以后恩宠日盛,荣满天下!」
「可她没想到,她竟然怀了那土匪的骨肉。她爹逼她拿掉,她不肯,自己已经害了孩子的父亲,哪来的脸再屠杀他的孩子?她以命相逼,终于留下了那个孩子。神不知鬼不觉,悄悄的生了下来。后来用了些手段,瞒下了这段过往,入了宫,没多久又诞下了个皇子,恩宠渐盛。」
「可没想到。」他轻微吸了口气,转折,「那个土匪没死。碰巧那时她刚封妃,被一直压她一头的贵妃挤兑,陷害,她一气之下又联系到了那个土匪,让那个土匪去灭了贵妃一家,土匪不肯,虽为匪类,却如何也不能滥杀无辜。她于是提到了那个孩子。土匪终于同意了,犯下了滔天大错,才认下孩子。没多久,朝廷重兵围剿了他。整个土匪窝,只活了那个孩子。」
「不过谁也不知道,究竟是朝廷不容,还是那位新妃怕留下把柄,不给他活路。」
我云里雾里,裴清风摸摸我的头,哄人的语气,「不怕不怕,不过是个故事罢了。」
我问,「那个孩子呢?」
「幼时与犬狗夺食,衣不蔽体艰难度日。」
我心里有些泛酸,随口道,「这故事未免太凄惨了些,那位新妃也实在忒不近人情!」
裴清风不知道在想什么,没回我的话。
又过了一会儿。
裴清风突然没头没脑来了句,「人来了。」
我尚未反应过来,裴清风一把卷过被子裹在我身上,动作迅速,不等我反抗,又一把盖住我的头。
下一秒,门被「砰」地一声大力推开。
一声急呼的「少主!」和一道什么东西砸过去的声音同时响起。
裴清风怒道,「小崽子,敲门的规矩都忘了?」
身旁的重量倏而减轻,裴清风倒了杯茶,抿一口,这才看向方才闯进门战战兢兢的下属,「火烧屁股了?」
「这您都知道!」咽了口口水又慌忙道,「不是不是,是官兵,闯进来了,拦不住!还…还四处放火!」
裴清风仍不急不缓,「烧着你了?」
下属摇头。
「下次再不知道敲门,我剁了你的手!」
脚步声渐远,我刚要起身。
又传来裴清风阴魂不散的声音,「舍不得我的话,咱们就接着洞房!」
我瞬间一动不动。
裴清风轻笑,终于走了。
我起身迅速穿好衣服,忙不迭往外走。
不知从哪窜来一个小人儿,约莫十三四岁模样,脸庞黢黑,还全是灰。
「你是云玥吗?」黑亮的瞳孔一眨不眨盯着我,稚嫩童真。
他亮出一道宫令牌,我眼睛瞬间亮了。
「你是楚珩派来的救兵吗?」
小人儿格外冷淡「哦」了声,「不是。」
我瞳孔一下子黯淡了。
「他说他叫楚地瓜。」
我:……哈哈哈哈真是的,说话喘什么气。
见到楚地瓜那一刻,我眼睛一下控制不住地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