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突闻此声，我爹和李氏都松了口气，一副委屈可怜又势在必得样子，连腰板都挺直几分。
云馨更是理了理头发，跃跃欲试。
与她相反，我忙用袖子遮住了脸。
可怎么回事，总觉得楚珩的目光正看着我。
可身旁这人一丝一毫的畏怕都没有，与我想比，心跳异常平缓，没有半分的紧张。
像是强抢民女的土匪不是他一样。
「云玥。」独属于楚珩温润的声线，却隐隐透出从未有过的万分怒火连天，我浑身不自禁一抖，「下来。」
我刚要动，箍在我腰间的手蓦地发紧。
好好好，我装死行了吧！
偏偏有人不知死活。
「皇上，您别生气了，姐姐不是故意对不起您，和别人暗通曲款的，您别怪姐姐，爹爹也是实在看不过去姐姐的所作所为才动了手，爹爹现下也是万分后悔呢！」
得，当我真死了是吧？
我爹赶紧附和，「对对，老夫对不住您啊陛下…」说着，不顾伤痛跪下来，泪流满面。
我终于知道云馨像谁了。
「是我没教养好女儿，让皇室蒙了羞，让您受委屈了！」
楚珩好半晌没出声，似乎在斟酌考量。
祖母这时在李氏的搀扶下迈步上前，
「陛下，这都是我的错，是我当初没认清人，以为这个云玥是个知书识礼懂规矩的，哪成想竟是个这般忤逆尊长不知廉耻的孽障！」
她叹了口气，声音低下几分，「这孽障云家会处理得当，给您和皇室一个交代！至于这皇后之位…」她看了眼娇弱的云馨，定定道，「我看还是馨儿更为合适！」
楚珩厉声道，「放肆！」
我身体一颤，裴清风淡笑一声，仍站定。
纹丝不动。
「朕的后宫何时是由你们做主了！这后宫除却玥儿，便是条母狗都不能有！」
这话说的，好说不好听呢？
不过其中的羞辱意味显而易见，分外严厉。
很快，便传来一声云馨放声哭的音调。
嗯，这次是真哭。
偏还不知住嘴，边哭边喊，「陛下明智，我哪里不如云玥！她如今和土匪为伍，我看倒是比和您还恩爱，怕是早已在暗地里缠绵勾结，心怀不轨了！」
闻言，在场所有人都惊诧万分。
这话不就是说楚珩连一个土匪都比不过，我有心给他戴绿帽子，再加上想谋权篡位吗？
这都能说出来，不是失心疯是什么？
李氏狠狠心给了她一巴掌。
她捂上脸，不敢置信一向疼爱自己的娘亲今日怎会打自己。
李氏不再管她，而是颤悠悠下跪。
「陛下谅解，馨儿她…」
可楚珩根本不理会，唤来禁卫军，「二小姐既然得了失心疯，就去天牢里养上一养，省得说了不该说的，祸及家族！」
李氏再也顾不上体面，拉着我爹一起跪下。
云馨愣在当场。
哭喊着求李氏救她。
我爹急得话都说不利索了，「错在那孽障，陛下拿馨儿出气做什么？」
这就是在质疑楚珩了。
我猜，楚珩不会忍。
果然，这一刻他便出声道，「云大人是在质问朕？」
11
这话说的轻，分量却重。
谁也担不起。
最终还是闭眼狠了狠心，「臣不敢。」
云馨霎时晕了过去，当场便被禁卫军拖走。
一时间，谁也不敢再多说一句。
天子一怒，伏尸百万。
虽说今日没有一死一伤，却也足够震慑整个平日作威作福的云府中人。
祖母没了李氏的搀扶，臃肿的身子摇摇欲坠，声线也随之颤抖起来。
「陛下看着那对奸夫淫妇在眼前行乱却也不加理会吗？恕老身直言，陛下今日如此行事，实非明君所为！明日朝堂之上…」
「母亲！」我爹急忙制止。
再顾不上还插着箭，流着血的伤。
「朕做什么，难道还要被你们牵制不成？」
我爹急忙回话，「不…不敢，臣…全凭陛下处置。」
楚珩很少发脾气，可一旦发起脾气来，就会显现量谁都招架不住的暴戾。
我是真怕这样的楚珩。
甚至怕他下一次的开口，「既如此，想必老夫人在这站了一夜也累了，便让人扶下去好生照料，还是少见人的好。」
这便是体面的软禁了，可无人能反驳。
包括祖母，诰命的老夫人。
「至于你，」楚珩看向瘫软在地上的李氏，吝啬地吐出几个字，「既然那么慈悲心肠万事以他人为中心，便去寺庙中清修，日日为云大人祈祷吧。」
明明是残忍至极的话，可从楚珩的嘴里出来，就是莫名地温润，像是闲话家常一般，如若不听取其中的内容。
打发走一院子云府中的人。
整座院子里便只剩下楚珩和这个臭土匪两拨人马，安静对峙。
「抱了这么久，手不酸吗？」
是楚珩的声音，平静淡然。
咱就是说，我又落到这个土匪手里，你一点儿都不着急吗？
裴清风微笑应答，丝毫不觉辛苦，甚而还有些得意，「当然。」
「不酸！娇妻在怀，哪里舍得手酸呢！」
不是，你们这种人说话都是大喘气的吗？
我悄咪咪睁开眼。
发现楚珩正目不转睛看着我。
神色间哀戚不舍，还有些…迷茫？
打认识他起，还没见他有过这种神色。
不等我再仔细看，裴清风已经抱着我大步流星走了出去。
诶？不对！
你不是土匪吗？怎么能这么堂而皇之从皇帝面前悠悠走过去？
还抱着他的前妻！
马车里，裴清风替我涂抹擦在脸上的药膏。
我娘那巴掌也是真狠。
算了，这一巴掌之后，我与她之间便算两清了，李氏和祖母都没法儿再折腾了，她以后的日子想必不会太差。
「想知道故事的后续吗？」
裴清风徐徐引诱。
我不客气开口，「你想说就说呗。」
裴清风被我这语气逗乐了，笑着开口，「后来，她的两个孩子都子承父业，各司其职。」
我身姿一下板正起来，一个若隐若现的想法在脑中炸开，一发不可收拾。
紧张之下，连身上的痛都感知不到了。
裴清风望着我，仔细认真，这幅样子竟与脑海中那个身影渐渐重合，我只觉得这一刻呼吸都停止了。
我小心开口，怕极了打碎这场梦境，
「你…你从前…从前是不是答应要给一个小姑娘做风筝来着？」
裴清风不说话，我更着急了。
「你说话啊？究竟是不是？你…你还说，以后会一直保护那个小姑娘，让谁都不能再欺负了她去！」
我越急，裴清风越稳重。
较着劲儿似的。
行，这是你逼我的。
我乱动一番，一下子牵扯到伤口。
撕裂的痛重演，眼泪很快涌了出来。
裴清风见状一下子手足无措了起来，像是想把我抱进怀里，又怕不小心碰疼了我，一时间急得冷汗都冒了出来。
我就着眼泪的功效，再度开口。
「顾阿哥？」
这次，裴清风含着笑重重点了点头。
我哭得更欢了，嗷嗷质问他，「你这个大骗子，说好的给我做风筝呢！说好的保护我呢！我都不是小姑娘了…」
裴清风小心翼翼捞过我的身体，绵软的唇瓣轻轻抵上我的额头，声音里透着经年累月的细腻柔情和这一刻爆发出的蓬勃喜悦，
「你永远都是我的小姑娘！」
番外楚珩
思索我这一生，也许从开始就注定是个错。
打我记事起，他就在我身边。
我奇怪，宫里的男人除却父皇和弟弟们，其余的都是太监。
只有他哪个都不是。
后来听嬷嬷说起，我出生时天降异象。
是个好兆头，却又有丝凶气乱入，因而需得找个命格相当的人替我化解。
于是就找到了他。
他没有名字。
母妃怜他替我受苦，把自己的姓赐给了他。
于是，他就叫了阿顾。
他很聪明，什么东西一学就会。
有了他的衬托，我总认为自己是先天不足。
于是我愈加刻苦，努力上进。
可母妃的眉头越皱越深。
那天，有个小女孩儿突然闯入了我和阿顾的阵营。
他叫他顾阿哥。
却叫我楚地瓜！
阿顾总是纵容她吃会得蛀牙的糖葫芦，
会每次练剑时刻意让着她，
转而对我重拳出击！
甚至，还会陪她做女孩子才喜欢的过家家游戏！
我因为秉持着小男子气概，
从来都混不上妻子和丈夫的角色。
留给我的只有路人甲乙丙丁。
直到有一天，阿顾失踪了。
母妃告诉我，他是时候该离开了。
我懵懵懂懂有些明白，哭了一夜。
那个小女孩消沉了好久。
我就日日逼她读书。
企图以此填补阿顾离开的空白。
直到父皇辞世，我如母妃所愿登临帝位。
她将一段陈年往事说与我知。
原来那不是什么阿顾。
那是我的兄长，我的阿哥。
国师是她收买的。
我出生很久之后，阿顾才到我的身边来。
而在此之前，幼小的他风餐露宿，无一人爱护。
我问母妃，他后来究竟去了哪儿。
母妃说她也不知道。
也许死了吧，谁知道呢。
我娶了那个小女孩。
可我总觉得她心里装着别人。
事实证明，我觉得的没错。
看吧，朕的第六感还是很准的！
后面的事你们就都知道了。
现在她们生活的很好。
听说玥儿年底就快生了。
我只是想不到，当初我随口的一句，
「后宫除了玥儿便是连条母狗都不能有！」
竟然成了真！
朕不孤单，朕下个月还要去看朕的侄子呢！
（全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