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极度的不适奔涌上心头前一刻,光彩流转的红眸挑向满天的桃花,左手轻抬,粉红的桃花花瓣缠绕上修长的五指,宛如调皮又温顺的精灵在指尖旋转。
若风绷紧的心随着浅醉视线的移开而松了下来,仰头感受着此地风景,看粉红的桃花在空中漫舞,由衷赞叹:“这是你家?的确很美,我很喜欢。”
温暖的手覆上若风有些凉的小手,若风转眼将浅醉那抹深奥的笑尽收眼底,他牵着她缓步前行,只听他如王者似的道:“如果小风儿喜欢,可以天地为家,五湖四海任卿畅游。”
他说的这样狂妄,然而若风却打心底的深信不疑,这个人有成为王者的能力,只是,她于他有何好,竟让对万事漫不经心、慵懒自如的他倾心相待?
心间梗塞着什么,若风垂下了眼眸:“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你应该知道,世有婊/子无情一说,聪明理智如你,为何还要做这无回报又会损己的事?”
因为低着头,所以不见那双红眸逐渐升腾的怒焰,若风继续道:“何况我已经有了谨离,你……”
未说完的话被狠狠堵在嘴里,浅醉愠怒地看着她,唇被他肆意地蹂躏着,直到啃咬到血腥在两人嘴里扩散开来,加压的力道才逐渐缓和了下来。若风也很恼怒地瞪着满眼阴沉的浅醉,以手指移开浅醉的脸叱道:“你有病吧?”
“是,我有,因为你,我病的不轻。”风暴在他妖孽的眼眸中席卷,可是他仍旧压抑着轻柔道,“我不许你说自己坏话,我会难过。你不是青楼一般的女子,于我而言,你足以胜过我的一切。为你做的任何事都无悔,不求回报。”
若风皱着眉看着集怒与疼爱与一身的浅醉,任由他抱紧她,在她耳边轻轻道:“很久以前就是如此,今后亦不会变。”
破开的唇被轻柔地舔过,安抚着她心底的躁动。清亮又迷茫的黑眸凝视着浅醉的后脑勺,越过浅醉轻合的眼眸望向前方似乎永无止境的桃花林,若风心下一动,伸手环住了浅醉的腰,漆黑的眸中闪现过一丝精光。
回城前一刻,若风被浅醉带去了桃花林中央的竹房,那儿泉水清澈,一切纯洁无尘,唯有满树桃花独领风姿。她吟:“三月桃花雪,桃之夭灼其华。”
三月桃花雪,可谓是倾城之景。
浅醉接:“一世倾城颜,卿之笑比花娇。”
倾城红颜,虽美却是命运坎坷。就似越美的花凋谢得越快,昙花一现。
若风心知浅醉寓意为何,内心却只能更愧疚。他这么对下一句,已决心保护她,而她只能……
浅醉像是看清了她的心,温柔笑道:“你曾说,我做什么不要因你而感抱歉,我有我的意愿,为了这个意愿做了如何对不起人的事都不要感到后悔……因为这是我的选择。如今,我亦如此对你说,小风儿想做什么便去做,因为这是你的选择,我不会因你的某些决定而去束缚你,而你也不要后悔自己所为。”
“那么,我要什么你都会给我?”若风笑意不明,桃花眼细细盯着浅醉,不放过他的每一寸表情。
“我把我自己给你,只要我有的,就都是你的。”几片雪花落在浅醉肩上,红衣白雪,也是别有一番风情,更甚桃花雪的娇艳、宁静的华美。
若风轻笑出声,似笑非笑地看着浅醉认真又充满柔情的脸,反问:“包括你的性命?”
桃花在两人之间飞旋,风雪已停,长空一声鹰啸划破宁静的天空,金色暖阳已穿透云层抚摸人间。一缕金辉越过枝丫投在树下对立的两人身上,若风眯了眯眼看到浅醉温柔的眼眸低垂,光辉跳跃在他修长的睫毛上,他就如不食人间烟火的仙人,那样的美好。
而她自己,一身黑衣暴露在暖阳下,似本属于黑暗却被光辉普照到无处遁形的魔鬼,用一颗被阴暗侵蚀的心算计着仙人似的他,利用他对她的好、对她的信任,一步一步诱导着他走向死亡。
有那么一刻,她真想不顾一切地跟这个浅醉走了,可是人生何处无羁绊?花谨离对她的好,她也不能做到视而不见。才认识不久的阡陌公子告诉她,南阳的叶王,同时也是天下三公子中位列第二的明月公子,为她倾兵攻了北夷五座城池。
只是她不明白,自己又和北夷有什么关系,别人叶王攻城应该为国,怎么可能为她一青楼艺姬?她真想踹上阡陌几脚,好像说得她是红颜祸水,专门来祸害苍生似的。
可如今看来,似乎也是这般了,她到底是怎样一个祸害啊!
轻如羽拂湖面、柔似春水碧波的声音在若风头顶响起,一句话刻入她心底,自此她再也忘不了这个让人琢磨不透的浅醉:“只要你开心,不会因此后悔。”
若风一怔,蹙眉望向浅醉,正好对上他坦荡着情绪的红眸,心跳为之加速,那双似乎足以看穿人心、望到她心底的眼让她心生惭愧,猛地移开视线不敢正视那双让她心悸的眸,百般滋味地骂了一句:“你是个疯子。”
她不值得称之武林神话的他以命相许啊!
虽然不知道失去了的那记忆中自己与浅醉有着什么样的关系,可无论如何,她与她根本不是同一条道上的人,浅醉是江湖的正义人士,而她的主子却是毒门门主,江湖的反派人物。正与反怎能共存同一方天地!
今日的她来赴约,却是带着目的的来,拍卖那夜后的第二日,门主召她去了总坛。
以条件相交:她的毒,门派会给她解,今后不再给她用任何的毒,并成就她与花谨离的喜事。但前提是,她得接近浅醉,从他那探取一切情报,最终取他的性命。
聪明睿智如浅醉,能成为武林神话的他怎么会看不出来她的意图?!可即是如此,他仍然毫不犹豫地、淡定自如地答应了她、承诺了她。
邀她看这世外桃源,这等地域的桃花林岂是自然而为?若非十几年心血,又何来此等美景。
这样的男子啊……有时候实在是傻得可爱……
晌午过后,若风回到醉春风不久便被人请去了毒门总坛。
若风知道,此去必是背叛、利用浅醉的开始,今后真正伤害到那样高不可攀的他,纵使他对她再好,到时候也会恨死了她,由爱生恨正是这个道理。
阴湿的地道后是一片开阔的地室,八卦图阵位居中央,那儿一尊宝鼎,一方王座,地室八方火把通明,使得黑暗的地室如外面的白日般明亮,这便是天下两大邪教之一毒门的总坛了。粗略看去,总坛无一闲人,唯一的人便是王座上对着药鼎捣鼓的老头,他是毒门门主。
其实毒门门主年岁也不过五十,听花谨离说他当初还是花家主时玉树临风,英俊潇洒,如今因为总捣鼓些毒药导致整个人满脸皱褶,腰背佝偻,全身上下除了那双炯炯有神似鹰锐利的眼外都步入了苍老化。
当初若风在得知门主花骨就是花谨离的父亲时吓得一蹦三尺,这样英俊潇洒、温润如玉的青年君子竟然有个这样看上去七老八十,身子大半截都快埋土里去的爹!
说出去任谁都一时难以接受,当然,花骨从未出过总坛,世人对毒门门主只停留在一面之词的认知上。更不知道毒门门主会是落没东硕花家的家主。
即使外人知道毒门门主有个儿子,但也仅限于儿子是天下神医锦色公子的层次,并不知锦色和花谨离就是一人。
如此,也就有了后面更大阴谋的发展。
“属下参见门主。”对着花骨的背影,若风心事重重地弯了弯身。
王座上方的人转过身来,笑容寒滲滲的,锐利的目光刀锋般在若风脸上扫着,沙哑声音有如地下的风般阴冷:“看样子是成功了。”
“是。”若风平静地应道,门主一向喜怒无常,在门派内不时的有那么几具尸体被运到后山深埋,对这个花骨,若风还是惧怕的。
花骨阴阳怪气地叫了一声好,盯着若风的眼神让若风觉得自己好像是他的猎物。
“此去探到了他什么?”花骨起身走向若风,带着一股让人反胃的毒气,不出一个呼吸的时间,人已到达面前。
若风的心揪紧,尽量使自己的声音冷漠:“城外莫约五里地的山崖半山腰间,有一条通向浅醉所居之处的洞穴。”
那儿的景色是她所喜欢的,是她想永远留下的,只有浅醉和她知道的地方。而现在她却告诉了花骨,花骨定会为了浅醉的命而领人前往,到时候,那十里桃花的世外桃源真要变得寸草不生了。
“真是不负所望啊!”花骨颇为欣慰地伸手摸着若风的头,却有些惋惜,“你本是块做杀手的好料,但我儿谨离却喜欢着你……”
的确如此,若风垂下的眼眸一暗。杀手无情无义,也不允许有私人的感情,他们是天生的杀人工具,她也很冷情,将浅醉的爱恋玩弄于鼓掌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