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
隔天一大早。
我要去西市卖鱼的时候，正好碰见武婶。
她笑嘻嘻的指着树上：“你听喜鹊在叫，这是个好兆头嘞。”
我定眼一看：“婶子，那是麻雀。”
武婶连续揉了揉眼睛，不相信自己看错了。
我笑着摇摇头，背上莹莹就要出发。
难民区狭窄的巷子里涌进来一大群人。
看穿着像是某个有钱人家府上的家丁。
正想着，他们来到我的面前，列开成两排。
一个中年男子从中间走出来，笑盈盈将一张地契交到我手里。
“舒姑娘，这是我家老爷送你的礼物，还有这些家兵都是他给你安排的。”
“对了，他强调这是他自愿赠予的。”
我的一脸茫然，颤颤巍巍从他手里接过地契。
好家伙。
这是在他府邸隔壁的宅子。
14.
这张地契我拿在手上，如同烫手的芋头。
接受也不是，不接受也不是。
这个中年男子应该只是黎府的管家，说话没有什么分量，我要是在这里跟他推搡，只是浪费你自己的时间。
而且我跟黎时睿如今一点关系都没有，我又凭什么去接受他的东西？
思来想去，我拜托武婶帮我看着点莹莹。
我拿着地契，去到黎府跟前等他。
听黎府府上的家丁说，他们家老爷去上朝了，不在府上。
我就站在黎府的门口，等了快一炷香，就看到他从步辇上慢悠悠地下来。
他穿着红色的官服，头戴乌纱帽，修长白皙的手指抓着象芴。
看着十分慵懒肆意。
他看到我，眼睛亮起光芒。
“阿鱼，你怎么来了？”
我直接把地契放到他手里：“还给你。”
他笑了，笑出两个梨涡：“是我自愿赠予你的。”
我道：“你这是把我当你养在外面的外室吗？”
“你可是准驸马。”
“我和公主只是普通的君臣关系。”
他像是生气了，语气十分冷酷。
“那我受之有愧。”
我无所谓地摆摆手，转身就要离开。
却被他扛在肩头进去黎府。
妈耶，好丢人。
黎时睿将我扛到一个房间，将我扔在床上，整个人如同虚脱一样趴在我身上，将头抵在我的脖子。
“为什么你就不接受呢？因为是我的东西吗？可我们本该三年前就成亲的。”
“公主的婚事我拒绝了，我爹娘也在这场战火中失去生命了。”
“我只有你了。”
他的声音闷闷的，我的颈间传来一片湿润。
一瞬间，原本死寂的湖面被风吹起，激起层层涟漪。
他，居然哭了。
我想起十四岁的黎时睿，面若冠玉，身形修长，光是站在那里就惹得无数姑娘为他动容。
只是一走起路来，就一瘸一拐的。
后来，黎员外为他寻得天下名医来为他诊治。
名医捋着山羊胡子，说出了一个方法。
把腿骨打断了，再接上其他的骨头，这样两条腿就能一样长。
那明明是在大冬天，黎时睿疼得出了一身汗，但却没有掉一滴眼泪。
“你哭了？”我试探开口。
“没有，那是口水。”
纵然云泥之异，但是泥土也想要短暂地拥有云霞。
15.
往后的日子，我依旧每日早起去卖鱼。
莹莹有黎时睿派去的人照顾。
每日黎时睿下朝后，都会来我的摊子上待一会儿。
他就坐在旁边看书，我就在那里哼哧哼哧杀鱼。
每逢他十旬休假，就换成我在边上看书。
他在摊位上熟练地开膛破肚，掏出肠子，挖出鱼鳃，往称上那么一掂量。
“鲈鱼六两重，收你五文钱。”
这种相处跟往日一样，仿佛这三年没有离别。
最近都城中有大喜事，听说是公主要去西戎和亲了。
我心中一颤。
“黎时睿，你知道是哪位公主吗？”
黎时睿一派淡然：“长公主殿下。”
我这才想起来，黎时睿金榜题名时在榜下看成绩。
而看中他的公主便是长公主李知盈。
“阿鱼，我晚上带你去个地方。”
“好啊。”
16.
夜幕降临，华灯初起。
三千明灯在江畔上骤时升起，将江面照得如同白昼。
我们去的地方是一艘巨大的花船，有笙歌，有美酒，也有美人。
黎时睿带着我往里走，走进一个包厢。
里面坐着的都是些男人。有的缺耳朵，有的少眼睛。
大概是打仗期间受的伤。
正中间坐的，是一个身穿淡蓝色薄衫的女子。只用一根玉簪挽着秀发，看着十分英气潇洒。
我一眼就认出来，这位便是之前在黎时睿府邸看到的公主。
她和这群将士们打成一片，一起划拳喝酒，一起调侃着黎时睿。
“你可算有着落了。”
她明明是在笑着，我却察觉到她眼里的破碎。
我拘谨地坐在黎时睿身旁，默默地吃菜喝酒。
酒过三巡，脑袋有点发晕。
我告诉黎时睿，我去外边透透气。
这一艘花船，可以看到整个京都的景色，繁华迷人眼。
我正感慨着，长公主从里面出来了。
她站在我身旁，轻柔和蔼道：“你就是阿睿宁愿受鞭刑拒婚也要娶的女子吧。”
她声音哽咽，脸上带笑：“如果我不是公主，我定要和你较量一番，但是我是公主，我需要去完成自己的使命了。”
我平静地看着她，公主的使命，是去和亲，用和亲的方式签订契约，换来国家二十年的安定。
她的声音被风吹到我耳边，细小的，微不可闻的。
“算了，他那么喜欢你，我较量的赢面不大。”
我看向都城的大好夜景，轻声道：
“你不必为了一个男人去和另一个女人较量，你是最尊贵的公主。此次去西戎，说不定还能遇到真正能与你齐肩的人。”
17.
城门口站了好多人，都是去送长公主离开都城去和亲的。
百里红妆从城门口一直长到西市，十分排面。
我和黎时睿也去送行，公主笑着看着我们二人。
“良时如飞鸟，既然能够重逢，就希望你们能够厮守。”
后来，莹莹住进了黎府，黎时睿住在我家隔壁。
我家的窗户到半夜都会被抱走。
再后来，我们成婚了。
对了，替我们办婚宴的是赵掌柜。
我和黎时睿牵着手笑话他孤身一人。
我与黎时睿眼神交汇时，总觉得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良时如飞鸟，当初觉得云泥之别，一躲再躲。现如今云泥厮守，一起让日子往后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