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奕辰被这一拳措不及防的击倒在地,连撞翻了好几个桌子。
“你这种杂碎,别的不行,惹人生气倒是挺有一手的。”
周沼走到他面前,蹲下身来,逆着光,用十分恐怖的凶狠眼神望着他:“巧了不是,我最擅长的就是打到别人服气!”说完,他抬起拳头用力的挥向邱奕辰。
邱奕辰学过跆拳道,刚才是没有反应过来才吃了那狠狠一拳,这一回他不会再挨打了,立即用双手抓住他的拳头,将周沼往身后一扯,让他踉跄险些倒地。
“你——”周沼揉着被他抓疼的手腕,恼羞成怒的盯着他:“臭小子,你居然还敢反抗?”
“周哥!”这时,周沼身后来了几个同班的男生,这些人都是周沼平日里培养的爪牙,一看情况不妙,立即来到他身边,问:“需要帮忙吗?!”
周沼轻蔑的瞥了一眼倒在地上的邱奕辰,冷笑道:“当然。”
几个跟班闻声立马按了按指头关键,朝邱奕辰凶神恶煞的一步步靠近。
校花蒋语柳看情况不妙,立马想要来劝架:“周沼你干什么啊?邱奕辰做错了什么,你要发这么大的火?”
她刚向前迈出两步,就被旁边的男同学一把拉住:“语柳你别参合啊!周沼这个人就这样,脑子一热谁也拦不住,女生他都照样打!”
“还是跟班主任说一声吧。”
有几个怕事情闹大的女同学想要去办公室老师,却被正揍得起劲儿周沼猛得转头,恶言恶语道:“我看你们谁敢打小报告!打小报告的!都死定了!”
一时间,教室里鸦雀无声,那几个想要去报告老师的女同学也不敢再向前一步。谁都知道,周沼的父亲是这个学校最大的赞助人,连校长都要让他三分,就算把老师叫来了,他也受不了惩罚,还要烙得自己被记恨,谁也不敢去碰这个眉头。
邱奕辰以一敌三,最终寡不敌众,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头昏沉的厉害,身体也不听使唤,再也站不起来了。
“没想到你还挺能打啊!”
被揍了几拳的周沼朝地上吐了一口血,挥起拳头就是新的一轮拳打脚踢。
邱奕辰抬起眼,看到教室里每一个同学脸上都写满了恐怖、诧异,但更多的是冷漠,那种寒入骨髓的刺痛感比击打在身上的拳头更要让他感觉绝望。
那一天,很多人目睹了这一幕,却没有一个人告诉老师。
就这样,邱奕辰被莫名其妙的孤立了起来。善良的问候来之不易,但恶毒的霸凌却比想象中要简单得多。
面对课桌上被人用粉丝写满了“窝囊废”、“怕狗的孬种”、“滚出学校”这种恶毒性的字眼,邱奕辰只能握紧拳头默默的擦拭干净。
一开始还有上那么几个同情他的人,问他需不需要告诉家长。但面对邱奕辰冷漠平淡的回应“不用”后,他们也纷纷向势力的中心——周沼身边靠拢。
邱奕辰深知自己的父亲的脾气,他就算告诉邱谷枫,也会换来邱谷枫冷言冷语的警告“好好学习,少给我再学校惹事!”,诸如此类的。因为父亲从来都不是他成长道路的避风港。
他的避风港除了母亲之后,就只有一个人,那就是姑姑邱媛。
但邱媛自身已经有很多烦恼了,他怎么忍心再去给她添乱。
于是邱奕辰只能选择隐忍,默默的承受这一切。
班里的人,有的沆瀣一气,有的沉默不语,更多的是伙同周沼一起欺负他。
邱奕辰试图进行反抗,但他们以多欺少,他根本难以招架。
从此以后,关于对他怕狗的嘲笑,愈演愈烈——
“汪汪!!……哈哈哈,你瞧他那鳖孙样!学个狗叫都能怕成这样!”
“一个大老爷们居然会怕狗?真他妈没用!”
“这么胆小还上什么学啊!回家喝奶去吧!汪汪汪!!哈哈哈……你看他又发抖了!”
邱奕辰心里很清楚,就算不是怕狗的理由,周沼也会随便找其他借口来折磨自己,因为他就是看自己不顺眼。
但是当时的记忆深深的烙印在他脑海和身体当中,所以即使被被人知道了他怕狗这件事,也会让他产生一种错觉,好像回到了从前,回到了那段被校园霸凌的日子。
如果说那段日子还有什么值得期待的话,那就是放学后和邱媛与顾焱一起度过的时光。
但学校的不顺心,怎么可能让年近十六岁的邱奕辰表显不出一点端倪?毕竟,他那时还只是一个孩子。
“奕辰,你最近学习很累吗?怎么感觉你最近精神不太好?”邱媛捧着他的脸颊,关切的问。
邱奕辰抬起头,在迎上邱媛那温柔的可以掐出水般晶亮的眸子时,嗓子瞬间凝固了一股气,让他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有那么一瞬间,他突然很想干脆就这样自暴自弃,好想对着这个眸子里的自己好好抱怨一番心里的委屈,什么也不考虑,什么也不顾及,真正的发泄一回内心的委屈。但他终究什么都没说。
姑姑每天白天上班,晚上还要照顾顾焱,已经够累了,他实在不想她再替他担心。
“没有。”邱奕辰的嘴角强行挤出一丝微笑:“我没事,不用为我担心。”
是啊,邱媛已经一身的麻烦了,又要顾及工作,又要和父亲周旋,还要心惊胆战的来偷见儿子,他不能再给她添麻烦了。
但是邱奕辰万万没有想到,他的这个决定,日后带给了邱媛莫大的伤害。
一开始,周沼他们只是撕掉邱奕辰的书本,或者把他的东西藏起来,要么就是在他的课桌乱写乱画。但欺负人这种事好像会上瘾,而且还能传染,这种物质上的折磨从某一刻开始变成了身体上的折磨。
他能做到的,只是尽量不做出任何反应。但这样的沉默,会让别人觉得自己更加懦弱,从而换来变本加厉的伤害。
“哥哥!哥哥,抱抱!”
一次回家,小顾焱又伸出手让邱奕辰抱他。
邱奕辰弯下腰,正准备抱顾焱的时候,身上被殴打的痕迹开始刺痛,让他差点没站起来。
“对不起啊,三火。”邱奕辰蹲下身,神情暗淡的对顾焱说:“今天哥哥……好像不能抱抱了。”
他说着说着,脑海里浮现出长久以来被欺凌的场景,这个年仅十六岁的孩子,内心再坚强再骄傲,神经里的那最后一丝理智也抵抗不住了,埋下头,就开始无声的哭泣。
“哥哥,哥哥……你哭了?”
小顾焱被哥哥突如其来的脆弱吓了一跳,一直很喜爱哥哥的他也被感染到了,抱着邱奕辰一起痛哭了起来,边哭还边懂事的安慰他:“哥哥,别哭,别哭……三火再也不让哥哥抱了……呜呜呜……”
邱奕辰抬起头,望着懂事的小顾焱那满泪花的脸蛋惨淡一笑:“谢谢你,三火……你真的和你妈妈好像……”
什么都不做不代表什么事都没有,因为什么都没做,邱奕辰的伤口反倒变得越来越深,以至于长久以来,乃至他最后长大成为年轻的集团经理也没能从那段阴影中摆脱出来。
他时常会想,如果邱媛还一直在的话,他一定没有现在这么孤独。除了心如刀割外,让他感到一丝丝庆幸的是,顾焱在一天天长大,长得越来越像自己的姑姑,性格也越来越和姑姑一样温柔体贴。
这大概就是生命的延续吧。他想。
幸亏有这样的延续,我才不会孤零零的一个人生活在这个世界上。
……
邱奕辰讲完这些,对坐在身旁早已目瞪口呆的纪雨杉凄惨的笑了笑:“正因如此,我才不愿意让别人知道怕狗的真相……我不希望自己再想起十年前那段被折磨的日子。”
他将头埋得很低很低,肩头不住的颤抖,纪雨杉尽管看不到他的表情,但依旧可以感受到他内心深处的痛苦和挣扎。
一直高高在上的邱奕辰突然像个普通人一样表露出脆弱,这个冲击感带给了纪雨杉无比强大的震撼。她几乎没有多少犹豫,伸手握住了他有些冰凉的手,语气温柔:“邱总,如果你想哭……就哭出来吧。”
刚说完,她就意识到这样说话很唐突,立马紧张的站起身来:“那个,我,我回避一下!”
就在纪雨杉转身想要离去的时候,胳膊被邱奕辰从伸手一把拉住。
“你能……”邱奕辰的声音很轻,但她听得十分清楚。
他说:“就这样陪我一会儿,好吗?”
纪雨杉愣住了,透过邱奕辰略微颤抖的手,她感受到了他的孤独和无助,他那竭尽全力强忍痛苦的样子,任谁也会无比心疼。
所以……
那一瞬间,纪雨杉的大脑开始变得一片空白,身体也不自觉的转了过来。
“对不起,邱总。”
她说完这句话,就伸手揽过他的肩膀,将他揽入自己的怀抱,就像十一岁的邱媛和六岁的顾焱一样,想要用拥抱来温暖他那颗伤痕累累的内心。
邱奕辰在她怀中愣了片刻,这个熟悉的温度让他痴迷也让他怀念,终于,他忍耐不住长久以来压抑的情绪,也伸手环住她的腰,像个彷徨无措的孩子般,小声哭泣了出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