费童把白卷用力拍在办公桌上，力道大得他手掌微微麻痛，可是桌子对面站着的蓟风完全无动于衷，连表情都没变化。
费童指着他：“你爸爸和我花了多少心血留下你，你现在交白卷上来？不如我让你爸爸今天就领你回家，滚回去打渔去！”
蓟风闷声：“我没说不学，我知道自己能考出来，你别操心了。”
费童都给气笑了：“行，那你还来什么学校啊，自己在家自学好了。”
蓟风委屈：“我就是讨厌她。”
门在这时候敲响，楚戈推开门：“我已经批评过班长了，我跟她说过试卷是蓟风的……”
蓟风冷笑：“当然是你说的。”
楚戈转身望着他：“蓟风，我觉得你对我有很深的误解。”
蓟风歪头笑出声：“楚老师，这个世界上我可能是唯一不会误解你的人。”
背对着费童，楚戈没有再抑制脸上的表情，她唇角上扬，注视蓟风的双眼散发出奇异的神采，蓟风感到胳膊上泛起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蓟风强迫自己和这双妖异的眼睛对视，他想到父亲曾经对他说如果你遇到恶犬绝对不可以露怯，一旦你目光躲闪，就是它向你发动攻击的时刻。
费童：“楚老师，楚老师？”
楚戈睫毛微动，面上的表情像涟漪淡去，不着痕迹转过身：“费老师。”
“让我再跟蓟风谈谈。”言下之意，他委婉地让楚戈离开。
蓟风感觉楚戈像一条鲨鱼从他一侧游过，带动的冰冷水流从他皮肤上滑过，他全身僵硬，直到听到背后门关上的声音，他才敢小声低喘，短短几秒钟，他背上的Ｔ恤一片深色。
费童等门关上，才伸手拿过保温杯喝了一口，他趁着热茶入口调整了一下状态，放下茶杯的时候，已经开启了语重心长模式：“蓟风，我还是要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抵触楚老师？”
蓟风还在恐惧激荡的余韵中，感到深深的疲惫，他垂着的头微微动了动。
费童安慰他：“等你毕业……没有多久了，不管你喜不喜欢她，都会过去的。”
蓟风沉默，他垂下眼睑，避免泄露消极的情绪，费童不会懂，问题不在于蓟风能不能忍得了，而在于楚戈能不能忍得了，没有人会懂，懂的那个人已经死了。
沈乔冉去接余醉下班，余醉一上车，沈乔冉转头欲问，余醉指着他说，先别问我那件事，约会第一。
沈乔冉：“……我是想问你晚上想吃什么。”
余醉选了一家日式拉面店，两人在靠窗的位置相对而坐。沈乔冉已经等不及了，问她，到底什么情况。余醉看一眼料理台前忙碌的厨师：“我本来想留着吃面的时候当佐料说给你听的，你这么着急，我现在就跟你说，但是基本上这件事在面端上来前就能讲完。”
沈乔冉：“你别卖关子了。”
余醉：“先说结论，杜文旭女友一大堆，但是如果算正式交往的大概就是楚戈。”
答案被证实，沈乔冉很激动：“我就说我的直觉是对的！”
余醉：“不过，这个女朋友跟这个案子基本没有关系，楚戈既没有在讨债现场，也没有跟杜文旭去内地躲债，杜文旭带人去砍人的时候，他们基本上已经算是分手状态了。”
沈乔冉脸上的笑容渐渐没了。
服务员端着托盘走过来，把两碗面放在两人面前，面香四溢，两人却都没胃口。沈乔冉执起筷子，又放下，忍不住怨道：“你就没多问一点吗？”
余醉：“我问了！我问他们是怎么认识的，交往了多长时间，楚戈为人怎么样……”
余醉问这些问题的时候，杜文旭有些疑惑，他微挑的单眼皮向上撑起，眼睛在看守所的光下看起来很晦暗，他说：“这些事情跟我的案子有关系吗？”
余醉：“有没有关系是我来判断，不是你。”
杜文旭喏喏垂下头，缓慢地说：“我和她是四年前认识的，那时候她是一家教辅机构的老师，我追了她很久，她才答应做我女朋友。”
杜文旭似想到什么，露出沉醉的浅笑，在这冰冷的监室中，隔着铁栏，犯人们愤怒、懊悔、沮丧、痛苦、嘲讽，却很少有犯人露出这样迷醉的笑容，就好像有什么东西一瞬间攫住了他，让他得以肉体的苦痛冰冷中抽离，余醉看着他脸觉得有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她想到了郑岩。
杜文旭：“楚戈和别的女生不一样。”
余醉：“哪里不一样？”
杜文旭笑：“她是个……”
余醉第一遍没有听清，杜文旭又说一遍，这一遍，她听清了，杜文旭说的是一个英文单词，这个久居国外的青年罪犯在脑海中找到最合适的词形容楚戈。
Ｖｉｌｌａｉ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