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在诚王府的花厅举行,依旧男女分席,不过因为只是家宴形势,规矩倒也没有那么严谨,只用一方巨大的山水画屏风隔了两边,就分开坐了。
主人家的位置设在屏风中间的上一级台阶上,为了照顾两方宾客,面前并未有任何遮挡。
开宴没一会儿,沈云初就端起酒杯:“今日、本是我家王爷的生辰,遗憾他英年早逝看不到如今的锦绣江山,我身为他的未亡人,不该忘记,也不能忘记他在世上的一切,所以借着这个好日子,举办这个宴会,就当借着大家的光,为王爷庆生了!”
叫这么多活人来,就是为一个死人庆生?
这话怎么听着怎么怪异。
谢如婳耸耸肩,沈云初也不知怎么想的,竟然这样说话,如果这种酒都有人喝,那人也该去阴间,和诚王称兄道弟了吧?
还真有人敢喝。
沈云初特意提及已故的诚王,本是想让大家觉得她对诚王情深意重,不是忘本之人。但用词不当变成了为死人庆生,见所有人都没有动酒杯的意思,她顿时尴尬得下不来台,想说点什么缓和气氛,就见一个三五大粗的汉子一拍桌子站起来,吼了声:“好!”
好?好什么?
汉子高声道:“诚王妃果然是重情重义之人,我就知道王妃绝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子,诚王高风亮节,他看上的人又岂会作风偏颇,王妃这番话说的极好,王爷当年南征北战何等英雄,我们确实都应该记住他的丰功伟绩!”
虽然是分席而坐,不过屏风并不能阻隔声音,两方的人自然将这话听得一清二楚。
此话一出,众人的面色都有些一言难尽,什么叫“就知道王妃绝不像外头说的那样”,哪样?作风偏颇,如何偏颇?自是她水性杨花,在府里圈养小倌的事。
如此此地无银三百两的说法,让沈云初的面上也是万分尴尬,这人还真是和她一样,不善言辞,一出口就是让人尴尬的局面。
不过此人也算间接为她解了围了,沈云初只能顺势道:“多谢李将军对我们王爷的敬重,王爷若是知晓他在人世还要人这样挂念他,一定会高兴的,我替王爷敬您一杯。”
“干了!”
“干!”
谢如婳在一旁看着,只觉这两人的对话好笑得紧,二人若是坐在诚王的坟前这样喝酒说话,倒是应景。可在自家宴会上屡次提及早逝的夫君,不让人觉得渗得慌吗?
示意伺候的秋月附耳,谢如婳小声问道:“说话的这位是?”
秋月朝屏风外看了一眼,打听了一阵,没一会就回来回话了。
“这位是当年司南军军中的一个副将,名叫李大牛,人如其人,是个力大无比的莽夫,司南军当年由诚王统领,听说诚王对他很是器重,这位李将军对他自然也无比拥护,如今司南军被并入镇南军,由太子殿下管辖,李副将也就失势了。”
难怪这个糙汉子对诚王有种盲目的崇拜,连着对沈云初这个诚王妃说话也如此不遮掩,军中的人自来直来直去,加之又是诚王当年的得力部下,沈云初便是对人家有意见,也得端着些王妃的风度。
只见李将军豪气的直接干了一大碗,连屏风这边的女子都听到了喝彩声。
沈云初坐在主位上,自是见着了的,见自己面前的小酒杯对比人家的海碗实在太过小气,便也学着人家倒了一碗酒,起身道:“干。”
如此气魄,倒是非常对诚王府那些昔日部下们的胃口,立刻又有三三两两的人起身给沈云初敬酒。
为显自己大方,似乎也被方才那句“外头说的那样”刺激,她又连着喝了好几碗。
一番敬酒下来,沈云初的脸已经浮起了微微的酡红,眉眼含波,姿态微醺,瞧着竟是有些醉了。
谢如婳见她这般,淡淡勾唇。
真正酒醉的人,状态可不止这样,也不知沈云初此番是真醉了,还是装醉要去实现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酒过三巡,吃饱喝足,宴席也就散场了,接着是宴会一贯的项目,赏花赏景,吟诗作对,琴棋书画以及你来我往的人情客套。
沈云初笑道:“瞧我这不胜酒力的,似乎有些醉了呢,不好意思各位,我先失陪一会儿,出去醒醒酒,你们自便,自便啊。”
说完,交代了贴身嬷嬷好好招呼宾客,自己就去休息了。
主人临场离开,倒也不是什么新鲜事,这些人也不是第一次来诚王府了,这会儿都约着交好的姐妹兄弟,各自找到自己感兴趣的事玩起来。
谢如婳不喜欢卖弄,对这些文人雅士的东西虽有欣赏并不神往,也就看着旁人舞文弄墨,私下与三个丫鬟不时点评两句。
正瞧着,远远听到有人叫她:“如婳姐姐,如婳姐姐,真的是你?”
谢如婳抬眼,就见打扮清雅的罗明玉朝她欢喜的走过来,她眼前一亮,淡笑:“明玉,你也来了。”
罗明玉点头,朝她靠近,欢喜的拉着她的手:“上次华妆一别,明玉心里便十分惦记姐姐,本想去府上拜访一番,却听说你和王爷远游去了,没想到今日能在这儿碰上。”
谢如婳看到她也很高兴,笑道:“昨儿才回来的,又去宫里折腾了一天,都没来得及拜访你,如何,你的那位如意郎君,可向你求婚了?”
罗明玉无端的笑容一僵,此时并无外人,倒也不是不好意思,只是有些话实在不适合在这时候开口而已。
她道:“别提了,这个过程一言难尽,日后有机会我再与姐姐细说,好在爷爷已经替我推了三皇子的亲事,也算因祸得福了。”
谢如婳知道罗明玉为了拒绝三皇子这门亲,废了多少心思,如今好不容易守得云开见月明了,怎么,她的那位青梅竹马,并没有她以为的那般倾心她?
瞧见她眼中的询问,罗明玉笑了笑:“反正天下好男儿多的是,我们再慢慢挑嘛,又不是只有她一个男子。”
她既然不想谈,谢如婳也不好再多问揭人之短,便将这个话题盖过了。
“对了,方才一直没见着你,你怎么这个时间才来,午宴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