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宫背负着欺师灭祖的名号二十年,二十年啊,谁知这一切不过都是你的私心,凭什么你想灭了毒王谷,却要我来替你担当恶名,你做你高高在上的皇上,你毫无污点,我却成了令师门灭族,被天下唾弃的恶人!”
“毒王谷不服管教,公然对抗皇家,它的覆灭是必然的,即便没有你,你也得承认,皇室容不下一个随时会用毒谋害皇家的威胁在,也容不下三贪祸事这种大事再次发生,毒王谷是个危险的存在,这颗毒瘤,早晚得拔!”
百里启真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说完这段话就大肆粗喘,可惜皇后已经不想听他多说。
“所以你就将我抢回来,然后再借用我的名义,灭了毒王谷是吗?”皇后恶狠狠的说:“你是我见过的,最无耻,最不要脸的人,你和你觊觎骻彝族天书的祖先一模一样,一样的虚伪,一样的恶心,你们百里家的人,没一个好东西!”
说他无耻他承认,毕竟借姜离的名号覆灭毒王谷这一事,他百里启真做的的确有些不厚道,但姜离骂他祖先,他就不能容忍。
“姜离,你别忘了你什么身份!”
“我什么身份,我是骻彝族到如今唯一的骨血,我的家人族人,我的亲友兄弟全部死在皇上的先祖手上,你说我是什么身份?”
什么,皇后竟然还有个被灭族的身份?
百里启真第一次正视这样一个与他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女人,他发现自己根本不认识她,比起她对自己的了解,自己对这个皇后根本一无所知。
皇后有些悲愤:“本宫的第一个孩子是怎么没的,皇上您还记得吗?”
“天启十八年,本宫曾怀过一个孩子,那是本宫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看在孩子的面上,想和皇上好好过日子,不去管什么国仇家恨,不去管什么情爱所愿,本宫愿意忘了自己身上背负的骻彝族责任,只想过普通人的人生,可是你呢?”
“你纵容你的宠妃殴打我,将已经成型的孩子生生从我身体里打出来,你让太监们给我灌红花,你还笑我,说我不配给你生孩子!”
“本宫是一个人,不是畜生,你给的屈辱,本宫永远不会忘记,是你将本宫逼上这条复仇的绝路!”
吼完,似想到什么,皇后又放松下来,露出一个诡异的微笑:“不过皇上也算罪有应得了,您不知道吧,你宠爱的太子殿下,其实是一个下、贱宫女所生的孩子,你最宠幸的梅妃娘娘,其实早就背叛您了,甚至连三皇子也非您亲生,其他个就更别说了,但凡是您的孩子,本宫都替您解决了。”
解决了什么,除却不是他亲生骨血的以外,是皇上亲生儿子的全都死了。
这话对一个男子来说,是多大的耻辱,更是不可原谅的罪过!
皇上怒目而视,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了,他一个半入黄土之人,竟然没有子嗣!而且他余下的孩子中,全都不是他的骨血,这,这种事怎么可能发生在一个帝王身上!
“你胡说,朕不信!”
“皇上若是不信,大可直接去查验了,哦对了,皇上也不算彻底断子绝孙,因为还有五皇子那个病秧子,是您的亲生,可惜啊,他那副身子骨早就不能成事了,本宫很快便会送他上路,与那些来不及跟皇上见面的兄弟们作伴,哈哈哈。”
“你,你个蛇蝎妇人!”
皇上吼了一声,终于忍不住吐出一口鲜血来,·两眼一黑,整个人都向后头直直的倒了下去。
“别急啊,皇上,臣妾还没说完呢。”
皇后见他倒在地上抽、搐,却一点儿也不着急,缓缓的说:“等解决完了五皇子,百里溟就会上位,您不知道吧,他的身体里早早就被本宫养上一只蛊虫,只要本宫说他什么时候发作,就什么时候发作,什么时候死就什么时候死,到时候,我再让他禅位于我,你说是不是很完美啊。”
“疯了,你这个女人,彻底疯了!”
皇上急得双手直锤胸口,大口大口的喘气,可惜已经没有任何人愿意将他同以往那般供起来了,这么多年的帝王生活,他几乎都要忘了自己的皇位也曾是抢来的,如今一无所有,还被如此刺激,让他如何承受这心里的落差?
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他再捶胸顿足,也只能自食恶果。
“我是疯了,这还得多谢皇上、你啊,若非皇上、你心胸狭隘,刚愎自用,又岂会面临如此境地,您瞧瞧如今天启上下,是听本宫命令的人多,还是皇上您的人多呢?”
皇后冷笑一声:“本宫还得感谢皇上为本宫谋划到今日的局面呢,若非皇上执意打压那么多世家王侯,本宫也不可能如此顺利就掌控朝廷,皇上,妾身能上位成功,可都是您的功劳。”
“你,你这个……噗!”
皇上急火攻心,瞪大着眼指着姜离,两眼充血,却是渐渐僵硬。
“皇上,妾身也想做个好人,也想做个好人的,可妾身已经没有回头路了,妾身早就回不了头了,事到如今,妾身唯有不停的往前走,把所有人都踩在脚底下,妾身才能片刻安息,这种坐拥这天下才能踏实的安全感,您是最明白不过的吧。”
可惜与她对话的这个人再也没法回答她了,皇上在皇后的一再刺激下一命呜呼,连最后的姿势都是那么的不甘心和死不瞑目。
皇后知道皇上已经走了,等了半天迟迟无人回话,一时间只觉得寂寥万分,再看向这空旷的大殿,她明明想笑,想放纵想解脱的,可不知为何,眼中却突然沁出泪来。
结束了,都结束了。
这个折磨了她大半生,与她纠葛了大半生的男人,终于死在自己的手上。
整个世界灯火阑珊,皇后一直在翊坤宫待到月上柳梢,也不点灯,就这么对着百里启真的尸首絮絮叨叨,仿佛百里启真只是睡着了而已,就像无数个日夜,她计划好的那一般,将她一生的不公和悲惨说与他听。
她的眼泪早已流干,剩下的只有对命运的控诉与回首过往,以及一无所得的迷茫。
等到她终于将所有的过去告别完,从翊坤宫离开,随着小太监高声尖锐的那句:“皇上,薨了!”整个天启的温度在她身后缓缓冷却,她终于成了再也没有软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