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零八章:新郑门遇险
陆壳儿2023-07-01 08:183,377

  “轰隆!”

  又一道霹雳闪在雨棚外,雨点更匆忙,大雨来了。

  到麻衣巷之前,小左想着找到周天和,监督他不下渠,然而,到了麻衣巷,眼见着青衫子和禁军忙得脚不沾地,大病初愈的姐姐也忙前忙后,她便不再抱着寻人的心思,反而束起裤腿袖子,和一群汉子一样,在暗渠内干活出力,只求添砖加瓦,尽快结束填埋。

  雨棚中央很快就积满水,李元惜和店家便撑了根粗竹竿,因势利导,把水引出巷外。

  吴醒言让禁军帮忙,他把李元惜拽到一旁,忧心忡忡:“李管勾,这雨下得这么大,其他街道下的暗渠能撑得住吗?我看,恐怕还要出事。”

  “那你说,该怎么办?”李元惜问道,头顶雨滴像铁珠子似的,一刻不停地敲打着雨棚,雨棚根本支撑不了多久,甚而有的地方已经开始漏水。

  吴醒言抹掉脸上的雨水,说道:“巡街吧。”

  李元惜回头在街上寻找周天和,好巧不巧,正好见他扛着小左走出暗渠,不许她再进去。

  “左姑娘,那是男人干的活儿,磕磕碰碰,万一伤着你怎么办?”

  “我不怕。”

  “我怕。”周天和抹了把脸上的湿汗,一瘸一拐地又要下渠去,李元惜赶忙叫住他,带着吴醒言走到他面前。

  三人商议着,暗渠填埋已近尾声,青衫子和禁军应当一分为二,由周天和带领部分青衫子和禁军,在麻衣巷完成填埋,李元惜安排剩下的青衫子和禁军,去各大小街道巡街。

  周天和担心李元惜的身体不能胜任,可作为街道司管勾,哪里顾得了许多?

  李元惜招呼一营青衫子集合,吴醒言则召集了五百禁军,集合一起,周天和讲了如何甄别街道是否安全的各种现象,大家都记牢了,便出发往京城各个街道去检查。若发现危险,立即标记位置,周围五步内,立起障碍,禁止行人通行。

  果然,陆陆续续的,有青衫子和禁军报回街道的险情,有的地方已经塌陷出现深坑。泥水倾泻进入暗渠,有的污水竟然冲破百姓宅中的地面,冲到地上来。

  金水河漫灌街面,堤岸司和都水监也全员出动防水防洪。路上,李元惜见到元好,他刚火急火燎地从街道司回来。

  “孟水监身子怎么样了?”李元惜牵挂着他,元好指着金水河下游方向:“大人去泄洪闸了。”

  “什么?”

  “泄洪闸!”元好以为李元惜听不清,扯高嗓子大喊。李元惜哪是听不清,她是心疼和诧异。细问元好,得知孟良平还带了十多人一同前去,钱飞虎也随行陪伴,这才稍微放心。

  这一夜,李元惜忙得七荤八素,好在后半夜,麻衣巷填渠顺利完成,麻衣巷地面夯实,人力得以补充到其他地方。

  凌晨时,若按照平时,早市已经在热热闹闹的准备中,今日却不然。鸡不鸣、狗不叫,天地之间只有哗啦啦的雨声。

  直到卯时,雨势减弱,天色才渐渐有了曙光。辰时,雨终于停了。

  好一夜大雨。

  李元惜统计下,仅街道塌陷,京城目前已有二十八处,其他有大大小小毛病的街道,竟报回了近三百起。李元惜只想到暗渠年久失修,十分危险,却没想到已经危急到这种时刻。周天和又提醒她,实际情况远不止于此,即使天放晴,因为土壤松软,街道仍有塌陷可能。

  果然,她与吴醒言回街道司时,临近街道司的新郑门大街出事了。

  这新郑门大街不同于麻衣巷,它是京城大街,每日人流穿梭、货物流通,不停不歇,即使昨夜下了大雨,雨停后,大家该干什么还是干什么。

  彼时,李元惜乘马,吴醒言坐牛车,两人一前一后,突然间,李元惜只听后面哗啦一声,混合着牛儿和百姓的惊叫,她还没来得及回头,马儿身子向下一沉,竟把李元惜摔下背去。

  待她看去,只见自己在一深坑边缘,坑内坠了两辆牛车,前面的是吴醒言的车,车厢砸了个稀碎,牛儿被高高翘起,另一辆牛车则驮着货物,牛儿先栽进坑中,货物从车厢中倾泻而出,全数砸在牛儿身上,其血肉模糊,已经断气。

  前牛的车夫面色惨白,匆忙去找吴醒言,后牛的主人则一边挖掘货物和散架的车,一边痛哭着。

  所幸吴醒言只是皮外伤,身体无碍,他受到惊吓,出坑时,四肢酸软,甚至还得李元惜拉拽他一把。

  “鬼樊楼!”他恨得咬牙切齿:“我就是拼了我的这顶官帽,也得封堵了你这些害人不浅的触角!”

  李元惜觉得,他不愧是文人,“触角”这个比喻用得极好。

  李元惜请他在旁歇息片刻,她当下对青衫们做出安排。紧随她的这些人马,毫无疑问,必须要立即投身清理深坑,又因为新郑门大街是主大街之一,塌陷一小段,影响极大,李元惜便忙令青衫子去找周天和,让他把队伍再拉到新郑门大街来修渠。

  新郑门大街虽然街面坍塌,好在之前街道司整治街道,使得街面拓宽,来往行人可从深坑左右通行而过,瘀堵不太严重,只是看热闹的人太多,青衫子到后,迅速驱散人群,不许集结。

  深坑里碎裂的车厢车架可以不用管,百姓们自会捡回去烧火,可是牛儿却是个麻烦,它们体型庞大,又过于沉重,无法单凭人力扛出深坑,主人亦没有大车帮忙运输,也不好直接掩埋,李元惜找来个卖猪肉的屠夫,叫他就地分割牛肉,骨肉和牛血很快被老饕和酒店买走,所得尽归主人,权且算是减少损失吧。

  牛有灵性,为免前牛见后牛下场如此而焦躁不安,李元惜必须先叫它落地。

  前牛主人担心它受惊,落地后乱闯乱撞,伤着行人,便绑了它的四蹄。如此,青衫一边清理压在车厢上的土石,一边就地取材,在牛下修建简易的高台坡道,平衡前后,待牛儿能踏实站在高台上,主人立刻安抚牛儿,并解开车架,引牛儿下坡。

  之后,车厢碎木被清理出深坑,百姓尽皆拿走。青衫子继续清理坑里的碎石杂土,李元惜本想带着吴醒言先回街道司,却听街上传来一声诡异的哨声,这哨声很是熟悉,李元惜记起,在丁宅曾听过,并且,是在玉相公跳墙而逃的时候。

  她立刻拨开人群,举目四望——果真,有几个乞儿,或拄着拐,或打着手语,互相示意着,从四面八方向这里聚拢。她上前拦挡乞儿,这次,他们没跑,反而似笑非笑地盯着她。

  “玉相公在哪儿?”她开门见山地问,乞儿们嘻嘻哈哈地逗她:“就在这里呀。”

  吴醒言一听就紧张起来,命令禁军严阵以待,李元惜起初也怀疑玉相公在地上,但不见人影儿——

  “在……下面吗?”她向地面快速瞭了一眼,乞儿们没回答她,有个年纪小的,偷偷往李元惜手里放东西,很快被旁边的乞儿一巴掌打掉,立刻用脚踩进泥里,那不过是一株气味呛鼻的野草罢了。

  “赏个钱儿吧。”乞儿伸手。

  李元惜身上没带钱,借来吴醒言刚买的二斤牛肉给了他们,乞儿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说道:“记得打灯笼。”

  言罢,一群人欢快地跑走了。

  “记得打灯笼,”吴醒言斟酌着:“大白天需要打灯笼的地方,只有这暗渠里了。”

  李元惜又何尝没有悟到?她回忆起孟良平曾交代她的事,心知鬼樊楼的确按捺不住,要来与街道司谈判了。她明知此意,却也压不住胸膛中腾腾燃烧的怒火和恨意,只恨自己出门着急,没带斩马刀。

  没有斩马刀,就借禁军的刀,姑且割他一个腰子来。

  “吴少卿在此稍等片刻,我去擒玉相公那贼出来!”

  青衫子们尽快将暗渠口的泥土清理干净,李元惜腰里挎刀,手里擎着火把,带着青衫子们下渠去查看——坍塌的确实是鬼樊楼的暗渠,渠内潮湿阴冷,泥泞不堪,支撑的木料被泥水浸泡,已经腐朽毁坏,情况不比麻衣巷更好。只是这渠略宽些,与排水渠相衔接的地方,也是一个位置较高的洞,排水渠内污水流速快,有如河流奔腾。

  与众不同的是,这里的排水渠埋藏深些,且渠内左右留有专供人行的路,她查验这些路,都是磨损严重的青石,甚至在边缘处还有车辙行走的浅沟,好似这排水渠也曾在地面上迎来送往,甚为蹊跷。其实不然,这不过是前朝的“新郑门大街”罢了。

  不远处有只用羊皮做的皮筏,筏上有个什么东西在动作。李元惜好奇地走去,见那东西原来是个佝偻的侏儒,浑身又脏又臭,身高不到她腰间。

  也许是听到李元惜靠近的脚步,侏儒立马警惕地回头——怪异的长相俨然如同地狱来的夜叉:面色黝黑,头顶生疮,白森森的虱子横行其间。几根稀疏的头发生了绿霉,勉强遮住过高的额头和即将跃出眼眶的发白的右眼球。一颗大肉瘤坦荡荡地吊在左半边脸上,垂到胸口部位,下巴处有个黑洞洞的孔洞,李元惜辨认了一会儿,才意识到那时他已经严重变形、甚而坏死的左眼。这颗肉瘤浑似要吞了侏儒,而侏儒,又像是能收走李元惜似的。

  李元惜从未见过这等生物,乍看到了,觉得脑袋木木的,空空的,不知该做什么反应才好。她的手不自觉地摸到刀柄,紧盯着眼前的怪物。

  侏儒怀里抱着一只肥硕的老鼠,他轻抚老鼠的脑袋,老鼠眯着眼很是享受。

  李元惜陡然想起,吴醒言曾说过,他抓捕西夏盐官时,在城外庄稼地的老坟里发现了三人,一个盐官,一个契丹人,另一个,是相貌恐怖,个头矮小,动作又灵活的侏儒,难道就是此人?

  不如现下就押回去,供大理寺审讯。

  她正要动手,却听深处有人笑得爽朗:

  “哈哈哈哈,李管勾,别来无恙啊!”

  听声音,正是玉相公!

继续阅读:第二百零九章:暗渠首谈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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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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