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五十六章:追尸漏泽园
陆壳儿2023-11-30 08:333,511

  小小的孩子命运如此多舛,且仇恨积压如此深,当真叫李元惜与张君平难过,她只能告诉小骡子,如今立志清剿鬼樊楼的势力日益壮大,绝不是她李元惜一人说了算,需得谨慎筹划才不至于竹篮打水一场空。

  “小骡子,你进京时,见到乞儿们了吗?”

  小骡子摇头:“奇怪的很呐,他们都到哪里去啦?”

  “大概在躲着鬼樊楼。好些个孩子都很想你,你的生死,关系到他们日后的生存。你虽也是个孩子,但要懂得轻重,切勿鲁莽行事,不要轻易涉险。若是需要你的时候,我自然会告诉你。”

  许是没有听到孟良平,叫张君平心生狐疑,他走到桌边,见笔墨砚尺等很是熟悉,便顾虑更深:“这是孟水监的物件。他怎样了?”

  李元惜收起东西,放到书箱里。

  “不巧,刚下狱。”

  张君平十分震惊,小骡子跳下椅子:“你是说,孟水监被抓了?”

  “鬼樊楼提前在孟良平私宅内做了假证,又传给大臣,在垂拱殿诬告孟良平,孟良平由此下狱。”李元惜简明扼要地说道:“孟良平是鬼樊楼的眼中钉、肉中刺,暗渠探明后,鬼樊楼再也不能容忍他,怎可能不动手?”

  张君平立刻顿首而拜:“李管勾,水监可有什么嘱咐君平的话?我虽人在滑州,不熟悉京城,但清剿鬼樊楼的大计事关国家社稷,君平旦能协助,定肝脑涂地。”

  “不必如此。”李元惜连忙将他请回座去,心里暗暗感叹,孟良平果然会识人,小骡子从鬼樊楼中逃出,正是需要良师指明路径,而张君平品性端良正直,可扶持小骡子走上正道。

  “你能带小骡子平安进京,已然冒了很大风险。小叔回来之前,我会派人暗中守着后院,但我这些青衫子只学过些简单拳脚,若果真有变——”

  “管勾尽管放心,我小骡子人虽小,主意却硬,只要我决定的事,除非一死,绝不更改。”小骡子发誓:“我绝不会再做鬼樊楼的走狗。”

  这时,小左端了饭食敲门进来,热气腾腾的饭菜香气扑鼻,惹得小骡子口水直下,伸手就要去抓,被张君平哼了一声给教训回去,小骡子尴尬地笑笑,边说着“懂了懂了,教养教养”,边捡起筷子吃了起来。

  姐妹两个见此,倍感欣慰。小骡子全然不复做着小乞儿时的野蛮粗鲁,举止像正常孩子了。

  “你好生在此住着,我保证,一定有用到你的时候,但前提是,你得活在那个时候。”她按住小骡子的肩膀,嘱咐道:“记住,万不可暴露身份。只要不露身份,你们便安全。”

  “李管勾,你不必再嘱咐了,我听你的话就是了。”小骡子鼓着腮帮子开心地说,又给张君平抓了个馒头:“表叔,快吃啊,这比咱们在漏泽园吃的烤鼠香多了!”

  漏泽园的烤鼠?李元惜联想到暗渠里那铺天盖地的老鼠、老鬼嘴中和生剖腹部的老鼠们,顿时犯了恶心。

  “对了!”小骡子忽然记起件事,“李管勾,我记得都水监有个衙役和你们街道司走得很近。”

  “你说的是钱飞虎?”李元惜奇怪,小骡子怎么会突然提起钱飞虎,难不成他又瞒着大家做了什么事吗?想到这里,她急忙问小骡子来由。

  可她没想到,小骡子接下来提到的事能这样震惊她。

  原来,小叔带着小骡子、张君平两人赶路,今日晌午时便已到京城十几里外,因不清楚京城内的状况,为保万无一失,小叔预想将二人暂时安顿到漏泽园,等他进城探探鬼樊楼风声再做进城打算。没想到,漏泽园内乱七八糟,恍如遭遇了一番激烈的打斗,亦或是有盗尸贼乱翻过一般,总之说它是一片乱葬岗也不为过。

  小叔为他二人找了处空穴做藏身之处,不想,旁侧穴里的死人突然活了,哼哼唧唧很痛苦的样子,他们本想探个究竟,又有一大帮兵卒闹哄哄地来到漏泽园,还拉来好多无头尸体,个个都流着污血,是新被斩首的要犯。为避免被兵卒发现徒惹麻烦,也为了避免吓到小骡子,他们赶紧逃离了漏泽园。

  漏泽园不能栖身,小叔只好带着他们冒险进京,分别时,小叔嘱咐小骡子回来后留心问询李元惜,看看一个叫钱飞虎的衙役去哪里了。

  为何偏在这时候问钱飞虎去向?李元惜紧张得起身离座,踱步思考:钱飞虎此刻确实不在街道司,听说也不在都水监,自从他亲从官的身份揭露之后,行踪便飘忽起来,谁也不清楚他的去向。可小叔为什么会突然问起钱飞虎?难不成他在漏泽园看清了那人的面容?以小叔对钱飞虎的熟悉程度,他对“死尸”身份的怀疑不会没有依据……

  李元惜不敢再想下去,她急得拿下小骡子手里的馒头,“小骡子,你快告诉我,那人还在不在漏泽园?”

  “我看他那样子快要死了,不在漏泽园,还能去哪儿?怎么李管勾这样在意那个病秧子?”

  “病秧子?”李元惜疑问,小骡子向她解释:

  “你不知道吧?有人生了重病,半死不活地躺床上十几年,家人实在不想继续伺候也不想再花钱买药,就会喂点迷药,把人放棺材里钉上七寸长钉下葬了,也有的病人会自己走出来,到某个地方悄悄死去,这地方要是正好是块废弃的墓穴,就再好不过了,抛出别人的骨头,自己睡进去。”

  “有这种事?”

  “有。李管勾,这世间有千万人,千万人有千万人的活法。”小骡子说道:“我听着那人哼哼唧唧的声音,就是快要死了,漏泽园的看园人正好不在,他可不得捡个空子偷钻进去?只要人一死,这穴就是他长久的家了。”

  小骡子的说法叫李元惜不敢细想,赶忙向张君平询问更具体的细节。

  “那人窝在一处破烂的壁穴·内,穴·内狭窄又暗黑,不把他从深处拖拽出来,实在分辨不清楚面目。他那哼哼声,也像是要接不上气了,我听他好像要说什么话,如果不是那群官兵来得凑巧……”他摇摇头:“这会儿怕是已经凉了。”

  那人凉没凉,李元惜不知道,反正李元惜已经手脚冰凉:“你去过都水监数次,必见过衙役钱飞虎,你还有印象吗?”

  张君平凝神细思,摇摇头,“李管勾,我对钱飞虎不甚熟悉,但经你这样提醒,似乎又觉得那人声音有几分熟悉,莫不是?”

  “嘘!”李元惜打断他:“你们休息吧。”

  她找了个借口出了门来,头脑中思绪纷飞,想起青衫子曾目睹玉相公进入报慈寺,他行走的模样颇有疲态——马背上搭着的草席很臭,应该是丁霆的尸首,而吴醒言又透露,丁霆的尸首已下葬在漏泽园。如此,从时间推断,钱飞虎和玉相公曾一起出现漏泽园。

  小左这会儿也出了门来找她:“姐姐,小骡子看到的那人,不可能就是飞虎大哥吧?他去那里做什么?”

  “可能与丁霆的尸首有关……哎,不管他的目的是什么,万一有难的人真是他……”李元惜赶紧往街道司外赶:“小叔应该是回返去漏泽园了。小左,帮我准备些创伤药,我现下就去漏泽园。”

  李元惜把张君平、小骡子二人暂且托付给小左照料,按道理讲,他们的真实身份应该还未被他人发觉,只要他们继续维持着这样的形象,不出后院半步,应该不会招来灾祸。

  前一日,被停尸大理寺许多日的丁霆终于得以下葬,大理寺的衙役拿破草席裹着这位昔日挥金如土、嚣张跋扈的公子,放在独轮车上,往城外漏泽园推去。漏泽园所处地势较高且四周荒芜,远离良田,衙役走走停停,一直磨蹭了大半天,才到了漏泽园所处的高坡下。

  这漏泽园乃是朝廷拨银拨地,建的一处丛葬地,殡葬的,都是无名或无主的死者,一般人都认为此地孤魂野鬼甚多,阴气太重,故不肯靠近,哪怕是路过,也得避远走,衙役自然也不愿涉足园内,就在高坡下停了车,喊看园的小老汉下来背尸。

  不想,这次从围墙后冒头的,居然是个后生小子。衙役奇怪,问小老汉去了哪里,小子答说,老汉病了,叫他来帮忙。衙役仍是奇怪,问他是谁,小子又答,是老汉的侄子。

  话说着,人已经从高坡下来了,衙役看着,更奇怪了,问他做过什么营生,小子答,只是种地的,伤了腰腿,就闲下来了。

  “曾经有没有练过拳,学过功夫?”

  小子大笑:“确实学过,强身健体来的。”

  衙役这就放松了警惕:“我就说嘛,这坡,我要下来,都得横着脚撅着屁股慢慢走,你就不同了,你是如履平地,没几分功夫底子,做不到这程度。”

  这小子扎紧草席,往背上背的时候,衙役又感叹:“真是个孝顺侄子,愿意替叔叔做这背尸的糟践活儿。”他交代小子,回到园里后不着急埋人,先写个收尸的凭证,押上漏泽园的章子,他好先回去复命。天不早了,他不想推着死人车走夜路。

  也该是这衙役没脑子,看不出端倪,漏泽园的活计少有人做,能做的,都是些鳏寡的苦命人。自从园中壮劳力被吸纳进街道司后,这里只有一个古稀老人一年不差一天地守着,他哪来的时间,去造个会拳脚功夫的侄子?这侄子大好的年纪,有庄稼地养活着,纵使受伤后赋闲在家,也该养伤才是,又怎么可能替他背尸?

  况且,此人朱唇粉面,皮肤细腻,身板全无庄稼人的粗壮,说是个书生,尚且能让人信服,而脸上那道吓人的疤,又说明他的身份绝不是书生这样简单。

  他便是鬼樊楼二当家玉相公!

  衙役推车回去时,路途中便遇到了骑马紧追来的钱飞虎。半个时辰前,他才从皇城司勾当官胡敏学那里得到去大理寺取回丁霆尸首的命令,可惜他迟了一步,值班寺监告诉他丁霆尸首刚被运去漏泽园,他这才奋起直追。

  “丁霆人呢?”他见空车,便猜出几分,查验过凭票后,衙役说起的那年轻后生也引起他的警觉,追问之下,发现那人正是玉相公后,钱飞虎心知不好,再次策马扬鞭,黄土路上马蹄生烟,真真恨不得飞起来。

继续阅读:第二百五十七章:残穴藏飞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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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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