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九章:好一个公道
陆壳儿2023-11-30 08:563,319

  “孟良平!你这颗脑瓜子,到底藏了多少好主意啊?”窝窝阴狠地骂道,狱中的老鼠也受其情绪影响,尖叫着四下奔窜。

  “死!我即使要死,也要拉你垫背!我三更死,你现在就得死!”

  “我死不了——至少死不在你的手里!”

  “为什么?”

  “我可以让你活!”

  监牢里狂躁尖叫的老鼠惊扰了监牢外的亲从官,牢门大开瞬间,窝窝立刻回到角落里,抱起一只老鼠长久地抚摸亲吻。门外灰白的阳光和他灰白的眼眸融为一体,好像那光芒不是从天上,而是从他的恐惧里一寸寸地揪出来的。

  钱飞虎几步踏入牢房,看到一身是血的孟良平,情绪再也绷不住。他嘴唇死死抿着却颤抖不停,他拿下墙壁上挂着的锁链,叫牢头打开窝窝的牢门。他那气势汹汹的模样,活像要杀了窝窝,窝窝意识到威胁,成百上千的老鼠尖叫着向他扑去。

  “飞虎!”孟良平叫道:“去帮我拿药!”

  “大……”他咬着唇,埋怨孟良平不肯让他教训窝窝。

  “去!”孟良平催促,钱飞虎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扭头出去,临到门口,孟良平又嘱咐他,不要被别人看到,尤其是李元惜,不要让她担心。

  牢房里再度黑暗下去。

  “你能让我活?”窝窝接着问:“怎么活?”

  “将功赎罪,协助大理寺救被困禁军出鬼樊楼。”

  他等着窝窝的回应。

  窝窝走近铁栅前:“救走禁军,在楼主那里,我必死无疑,在你们这里,我已没了利用价值,我也得死。你还是没说,我怎么才能活下去。”

  “大理寺现在握着你灭门全家的卷宗,要杀你,有理有据,很简单,这些卷宗也能恰好在某些地方蒙尘几十年,被虫蛀鼠咬,辨不清楚字迹。”

  “不够。”窝窝贼笑着:“孟良平,你不用跟我装糊涂,我即使不聪明,也该想到大理寺明着是为救禁军,实际,是为找到去鬼樊楼的路。对不对?”

  孟良平清楚他的意思,窝窝认为自己的功劳不能只用忽视卷宗就能平衡,他想要更大的奖赏来交换。

  “吴少卿会向官家求情,以你之功,免你一死。”

  “朝廷免我死,樊楼主还活着呢。”

  “为你发放新籍,去往别处生存。”

  “楼主会找到我的。”

  孟良平摊手:“那你要什么?”

  “你们得了一个神医,能解南国蜈蚣毒。”窝窝揪着肉瘤,:“我爹说,我这种脏病是因为我前世罪大恶极,在地狱被惩罚,阎王给我脸上刺字,就刺在这半边脸上!”

  “这不是阎王刺字,这是病。”孟良平一直知道他那再明显不过的渴望,“是病,就有治好的希望。”

  窝窝忽然剧烈颤抖,两眼极力睁大,他想看清孟良平,所以揪住他的领口,使劲把他往自己眼前扯。

  孟良平胸口的伤处卡在铁栅上,刺得他生疼,但此刻,他觉得胸腔内的某处远比皮肉之痛更折磨。窝窝如此震惊,又急切地想从他口中得出一个自己从未听过的答案:“你真相信这是病?”

  “是病!”孟良平斩钉截铁地告诉他。

  窝窝被太多伤痕狰狞的面孔流露出太多脆弱和委屈,一时之间,竟在他的脸上装盛不下。

  “不是窝窝在地狱犯了错?”

  “是生病!”孟良平郑重地说道:“你想要吴神医替你治病,对吗?”

  “你们送他进宫了。”窝窝果然在凭靠着老鼠,监控他们所有人的一举一动。以此来看,孟良平甚至怀疑他对皇宫的秘密也听到了。

  “我们也能借他出宫。”他说。

  窝窝松手,他牙龈出血,血被他一口吞咽下去。他两手缩在胸前,像一只真正的老鼠般,沉静地思考。

  “皇帝醒了,才能轮到我吧?”

  果不其然!赵祯犯病,他一清二楚。

  孟良平紧张起来,他暗自惊叹,这群老鼠简直把窝窝镀成了千目大神。窝窝还知道多少东西?都告诉鬼樊楼了吗?抑或者,他自己也有所保留?

  “鬼樊楼也知道官家……”

  “孟水监,你怎么又糊涂了?”窝窝打断他,埋怨道:“京城哪有什么秘密?鬼樊楼就是靠秘密如日中天的。”

  确实。

  窝窝默默地回到之前待着的角落里,背对着孟良平。

  “我要皇帝的承诺,还有,带那个大夫来见我,要是你敢拿我开玩笑,我不会放过你——咯咯,你已经是死人一个,在你生前身后,你珍惜的那个女人,可要遭殃了。没有女人喜欢老鼠……没有人喜欢!”

  这,便算是约定了。

  “不过现在,”窝窝看着紧闭的牢门,慢悠悠地说道:“你该想一想,外面那些人谁会听你的话。”

  当初,李元惜眼睁睁地看着孟良平被关押进这暗无天日的大牢中去,牢房厚重的大门在她身后关闭,带着她的心猛然跌入谷底。

  小左伸手抱住她,冰凉的泪珠子直往李元惜脖颈下钻,惹得李元惜都有些泪水涟涟。只是,她清楚此时不是悲伤的时候任何情绪绝不能不能影响街道司和清剿鬼樊楼。

  她帮小左擦去眼泪,反来安慰她:“有什么好垂头丧气的?孟良平他又不是死了,只要咱们在,就有翻案的机会。”

  孟良平被抓,钱飞虎心里也难受,想要宽慰李元惜几句,话到嘴边却说不出口,李元惜只拿冰冷的后背对着他,好像与他是素不相识的陌生人。而李元惜安慰小左的话,被他听了去,确实给了他一线希望。

  他向李元惜抱拳,承诺道:“请李管勾放心,皇城司定会明察秋毫,还孟水监一个公道。”

  见小左投来同情的目光,他内心十分酸涩,赶忙扭过身去,去与守着监牢的四位皇城司亲事官交代任务。

  “好一个公道,苦人心志,劳人筋骨啊!”

  李元惜循声去看,只见一个身材魁梧高大之人在几位甲兵簇拥下,大步流星地走来。其人身着常服,相貌圆满,仪容俊朗,气盛胆壮,颇为豪迈,比书生多几分爽快,比武者多几分斯文。他走路生风,笑声更具感染,使在场所有人无不侧目。

  吴醒言见了他,欢欣鼓舞,赶忙迎上去:“原来是文御史到了!”

  文御史?可是文彦博?

  李元惜挑眼看去,此人与那日拿长枪刺她的人大有不同,原来是少了那潦草的圈脸胡。

  “我特意交代衙役勿通报,瞧瞧你们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文彦博笑着戳了戳他的胸口:“想不到,你把同袍战友踹到自己的大牢里去了。”

  “文御史这玩笑开大了,我吴醒言哪里是那种不堪之人?”吴醒言连忙摆手,文彦博又看向李元惜,见其英气勃发,很是高兴:“金明巡检史李士彬将军之女李元惜!码头那一枪刺,实在迫不得已。见谅,见谅。”

  李元惜正观察着这文彦博,听他竟然拿李士彬将军之女的名号来称呼她,不觉有些亲切和心酸。在在孟良平下狱的这等糟糕境况下,本来她可以避免联想到李士彬的壮烈之死。

  可如此一来,文彦博那开心模样,更令她觉得心烦。

  “文御史可是遇到了什么开心事?”她故意揶揄,文彦博仰天大笑:“大丈夫为自己的崇高志向而皮肉受些苦罢了,孟水监得偿所愿,李管勾应为他高兴,何必如此苦恼又迁怒于我?”

  “她是心疼。”吴醒言解释,这话李元惜不觉得过份,文彦博却喜上眉梢,向着监牢方向拱拱手:“孟良平得此红颜知己,真是羡煞旁人也!”

  转而又向李元惜说道:“李管勾,想必你已听说,河中案告破,其中,你功不可没。”

  所谓河中案,便是刘平冤案,李元惜已在探渠前听说,刘平将军终于平冤昭雪,实在是一件大快人心之事。

  “可有收敛尸骨?”她问。文彦博面色凝重:“未见尸首。据目击者言说,刘平将军的尸首被西夏士兵拖走了。”

  难不成,是要辱尸?李元惜素知西夏有侮辱敌军的习惯,将军看来是不能全尸了。一生戎马,落此结局,家属不知该何等悲戚?

  “那黄德和会怎样?”她急问。

  “黄德和已押赴御史台监牢,近日将会安排公审,以戒告全城官民。”

  文彦博说着,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来,朗声高宣:“大宋东京街道司管勾李元惜接旨!”

  仓促之间,李元惜赶忙拍打掉衣衫上沾染的污垢,向圣旨行大礼,心中惴惴不安,这圣旨应是在官家发病前拟就的,不知是关于什么的。

  圣旨言道:李元惜对河中案真相大白有提请审理之功,赏丹书铁券。

  简短词字,却句句重达千钧,李元惜听得吴醒言在身后大力地拍了下手掌,小左则两脚乱蹦,青衫子们则在欢呼,想是激动极了。

  文彦博将圣旨与丹书铁券一道向她递来。

  “李管勾!快谢圣上隆恩!”吴醒言提醒,这消息来得实在突兀,叫李元惜又惊又喜,与那还未完全褪去的悲伤和愤慨交织,一时竟不知该做何反应。

  “臣李元惜……”她忽然惊醒,忙退后一步:“不对,这功劳不是我的,是教头和小叔的!”

  “哎呀!”吴醒言急得催她:“都一样都一样。”

  “不一样,他二人从延州一路跋涉而来告知真相,丹书铁券理应是他二人的。”

  “没有你,他们还在街上卖艺呢,哪里能见到长公主,更别提与官家说得上话。”吴醒言恨不得抓起她的手,强迫她先接了那道铁券:“李管勾,这可是丹书铁券,谁有这个,即使犯罪也不能用刑。大宋开国以来,除了前朝柴氏,没人再有过这东西。咱们如今清剿鬼樊楼,艰难重重,风险颇大,咱们需要这个!”

  前朝柴氏,乃是居皇帝位,退位将一整个国家交与赵宋,她李元惜何德何能享此待遇?

继续阅读:第二百五十章:皇恩赠丹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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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宋青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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