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至此,的确进入了尾声。
但是,宋达睿和林影的爱情,却还没有出现雨后彩虹。
回望,二十多年的沧桑,荒芜一片,竟是如此的不堪。
林影还围困在浓郁的阴霾里,面颊上无一丝放晴的意思,她嘴上虽然说凡是存在的都是合理的,这种论调,并不是她的心里话,那是消极的赌气,也含着一种变相的报复!
谁如果说这是报复,林影肯定反对,她压根就没想过要报复谁。她认为,报复是一种手段,是不择手段。她不会玩弄手段,她不忍心玩弄手段,她没有!可是她的赌气,她的逃避,她的不理不睬,其实都是一种无形的报复。不管她承认不承认。
林影还没有原谅穆成,还没有接受宋达睿。
穆成已经不在了,林影无法把怨恨讨回。
宋达睿还在,能不能原谅和接受他,还是个未知数。
林影还沉浸在被糟蹋被蒙骗的无边苦海里,痛苦的海水不会一两天就从她的心里蒸发,也不会被宋达睿真诚的悔意给疏散。
只有时间!
眼下正是初秋的黄昏,橙黄的太阳静美地悬在西方的天边。日落前的光芒,照在都市鳞次栉比的楼宇间,给一幢幢楼房镶嵌了金色的边框,使整个城市都沐浴在余辉中。
好一派夕阳无限好!只可惜,车里的两个人,都没有心情欣赏。
出了市区,车子上了宽阔的马路。
宋达睿双手握着方向盘,看着前方,他没有扭头看副驾驶座上的林影,眼角的余光,早就捕捉到了林影紧闭着的眸子。
影,我知道,你不愿意看我,连一眼都不愿意看,的确,在对待爱情上,我比你狭隘自私,是我活该!
影,这次我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娶你,今天晚上就娶你,现在就订婚!时不我待,刻不容缓!立刻!马上!心里突起的一股冲劲,迫使着宋达睿,怂恿着他。
车徐徐停靠在路边。宋达睿把手伸进衣袋里摸着。那个早就准备好的首饰盒,紧紧地攥在手心里。
订婚钻戒就在紫红色的心形首饰盒里,它早就等待着戴在爱人的手指上了!
宋达睿扭头看着林影。林影依然闭着眸子,毫无表情。
林影是被迫上的车,宋达睿当然很清楚。
如果没有穆原白和宋文清这两个孩子在场,没有宋文清乖巧的调和,没有袁野老师的撮合,仅凭宋达睿自己的力量,恐怕是无法把林影带回北滨的。
握着钻戒盒的手犹豫了。影还在排斥自己,抵触自己,怎么能把钻戒戴到她的手指上呢?
求婚,还不是时候!不要心急,要耐心等待,欲速不达!直到影不再生气,不再痛苦。
手空落落地从衣兜里出来,抓起身边的手机。
“周鹏,把二楼那间上次用过的房间布置好,适当摆放些鲜花……换曲子,不要播放《春江花月夜》,播放勃朗宁夫人的《我是怎么的爱你》。”
关闭手机,宋达睿向着林影望着,他嘴唇微启,想说什么,却什么都没能发出来。
车在宽阔的马路上行驶,宋达睿把车速控制在中速,他有千言万语想向林影倾吐,可不知从哪里开头说起,他嘴角勾紧,理着头绪。
大学开学第一天的一见钟情,深深地播下了爱情的种子……
第一次咖啡屋约会,爱情的种子在浪漫的土壤里萌芽……
第一个生日礼物,自己精心设计的白色公主裙,情人的美丽旋转在醉人的舞动里……
大学校园里的那片小树林里,两人吟诵诗辞,不尽的情意绵绵情投意合……
仅有的一次去小洋楼,两人在床上疯狂地滚成一团,爱情的云翳,化为甘霖,爱情的结晶,在想象里降落,宋原白、宋文清……
毕业前一天的晚上,醉酒后,两人跑到校园里的小树林里,爱情的禁果,含到了嘴里……
大学时期,无数个美好情调的镜头,一一闪过,他们爱情的种子,那时发芽了,叶茂了!
大学三年,那是多么美好的情调啊!
甜丝丝的滋味洋溢在宋达睿心头。
可惜——
宋达睿心头突然皱缩了一下,狠狠地啪打在方向盘上,痛感从他的胸部向外辐射,酸楚从他的眼里流泻。
可惜,他们爱情没能结出正果!
二十多年前大堤上的那个黑夜,台风袭击,那棵培植了四年的爱情树,一夜摧折,连根拔起。
怪自己,都怪自己!自责已经N次折磨着宋达睿,还有N+N次等待着他。
要是自己按电报上的时间赶到河西镇中学,就不会出现这样的结果。
影,你一定误会了那封电报,我要向你释疑。
“影,还记得那封电报吗?当接到教育局调动成功的电话时,首先想到的是,第一时间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你,和我分享那份激动,我是跑到邮局的,电报发出,我买了火车票,只等到教育局办理好手续,拿着调函,去接你,可是,电报发出后,我妈知道了,调函就泡汤了。
“我没法向你交待,就和我妈置气,三个月,没能改变我妈,三个月,我也无脸面见你,当三个月后我赶到河西镇中学时,你——你——
“影,对不起,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让你一个人在车站空等,更不该——嗨!”
自责无边,痛海无岸。宋达睿在苦海里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