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大姨妈家时,老陆象征性地点了一下头,没抬屁股,继续抱着兰花杯,喝他的茉莉茶。
大姨妈给开了屋门,站在屋内,连声“再来”都没说。
“我姨夫这人,就这样,平时我来也这样,干公安的,眼里不是小偷,就是流——就是坏蛋,没好人,看人的眼神都是带着一股冷气。”
林影本来相说流氓,突然闸住。
流氓一词,和酒鬼一样,是她的另一天敌。
林影心里着实不是滋味。自己没面子是小事,可穆成头一次登门,一个大男人受这样的冷遇,他怎么能承受得了。
林影看看穆成的后背,越想越后怕——要是穆成控制不住自己,甩门子走人,或是老子球的来一通,以后就别想再登大姨家的门!
“老子,我——我——我娶的是你,跟你过日子,他们什么态度,我不在乎!”穆成骑着自行车,一只手握着车把,另一只手伸到背后,紧紧攥住林影放在他后腰上的手。
林影把头靠在穆成的后背上,踏实得像靠在一棵粗大的树杆上。
“八仙女,你放心,总有一天,老子,我——我——会让他们刮目相看的!”
泪水刷刷地淌下来。林影咬着嘴唇,不让自己发出呜咽声。
林影一边默默流泪,一边想着心事。
遭遇酒鬼的事,林影压根没考虑报警。
报警,有什么好?查不出来不好,查出来更不好。怎么这么说?查不出来,自己不能伸冤昭雪,还让满县城的人知道被强奸了,这可不是什么值得炫耀的事。查出来,酒鬼判个三年五载,自己的处女膜也不会完好如初,自己的女儿身也不会洁净如玉,宋达睿也不能回到自己身边。不管是肉体上还是精神上,都不能得到补偿,有什么意义!
林影没报警,是受了齐向荣的启发。
林影曾听齐向荣说起过女孩被强奸的事。
齐向荣说她娘家一个没出五服的侄女,下地干活,给强奸了,女孩没主意就罢了,当爹娘的也是两块木头疙瘩,缺心眼,就去和齐向荣的娘说这事,齐向荣的娘赶紧摆手不让说。拿主意的事,自然是齐向荣。齐向荣的高招是“吃个哑吧亏,暗咽了,保住孩子的名声。”这件事没透露一点风声,她那侄女嫁了个好人家。
齐向荣说事常常是前后炮,接着又说了一件类似的事。傍晚,一个女孩骑自行车从一座小桥上路过,一个男人从小桥下面探出身子,把女孩连人带车,一起扯到桥下。女孩大喊大叫,厮打纠缠中,还咬下了男人的一块耳垂。正巧有人路过,把事给搅黄。女孩报了警。
第二天,警察开着偏三,带着女孩到事发现场做笔录,又带着女孩兜圈到人多的地方去搜寻包扎着耳朵的流氓。流氓没搜着,女孩曝了光。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三五两村都知道了这件事。女孩找对象时,没有哪个男孩子肯要。你又不能跟人家说强奸未遂。就是说了,人家也不信。就是信了,人家也不愿意要这样的名声。女孩到三十多岁时,没找到好小伙,嫁了个死了老婆的男人,当了后妈。
齐向荣说女人遭强奸时,是在办公室里,当时林影正看着一本杂志,齐向荣就站在她身旁。林影想齐向荣又在杜撰故事,没怎么入耳。
本以为是杜撰的故事,竟然发生在了自己身上!
同样的遭遇发生在了自己身上,林影深信不疑。
遭遇酒鬼时,林影不仅想咬掉酒鬼的耳垂,还想咬掉他的嘴唇,咬掉他的手指,还想撕烂他的脸,还想把酒鬼的它像拨萝卜一样,从自己的体内给扯掉。可是,她比那两个女孩都惨,她没法挣扎,没法喊叫,她想断舌自尽,可悲的是,她连自己的舌头都没法咬掉!
怪自己倒霉!
林影禁止泪水从眼里流下来,嘴唇都咬出了血,可眼泪还是泛滥成了溪流,在脸上横冲直撞。
林影紧紧地靠在穆成的后背上。
——也许,这,就是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