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亮时,林影从恶梦里逃脱出来,像遭到了万伏高压电击,惊悸得瞪着圆圆的大眼。
林影抬了抬头,体内聚集起来的那点可怜的气力,微弱得无法把脑袋举到足以能带动上身坐直。浑身乏力、四肢酸软,全身疼痛得像被大卸了八块,整个躯体成了重新组装起来的一台机器,没一处合槽。
头落在床上,力气更小了,微弱得连一双眼皮都撑不住,眼睛再次合上。
阳光透过玻璃窗,照亮了灰黑的地面。宿舍里没有半点声息,时间静静地流过。
林影寂无声息的躺在时间的扁舟上。惨白的脸,微闭的眼,微弱的气息,如果不是眼角渗出泪水,无疑挺着的是一具运往另一个世界的尸体。
阳光唤醒了睡意。混杂着酒味的气体,扯着红肿的鼻翼。
林影闭紧双眼,咬紧牙关,手情不自禁地向胸部抓去。纠心地抓着挠着扯着拧着。身子慢慢直起来,睁开眼,低头看了一眼。
一块手掌心大小的血迹,红艳艳地印在前胸处,那形状像一朵盛开的红玫瑰……
林影双手伸到脑后,放在后背上,捏着拉链乱扯一气,搂头把公主裙拽下来,使劲掼到地上。
“该死的酒鬼!”
林影用力咬着下嘴唇。咬着,咬着,渗出了血渍。公主裙像一只可怜的小羊羔,委屈地蜷缩在地上,似乎叹息着什么。泪水汩汩地喷泉一样冒出来,眼前一片模糊。
林影跌下床,双膝弯曲,跪坐在地,捧起公主裙,抽咽不止——公主裙有什么罪啊!
纯白色的公主裙上,一夜之间,盛开了一朵红玫瑰。
不,那不是红玫瑰,那是红玫瑰一样鲜泽的血迹!
是林影的血迹,是从她的一尘不染的圣地里流淌出来的,她生命里最珍贵的液体,她灵魂里最纯净的甘露,它本该属于宋达睿,却被酒鬼糟践了!
她不舍得穿的公主裙,竟然也没逃过酒鬼的洗劫。眼泪扑簌簌滴落在鲜红的血渍上,红玫瑰分外娇艳了。
只可惜,它不是为宋达睿盛开!
公主裙被放进洗脸盆内,手伸进水缸,又缩了回来。林影赶忙把公主裙拖出来,紧紧地搂在胸前。
林影没有洗掉血渍,把公主裙折叠好,放进皮箱里。林影要保留着,没人知道她是想拿它来作为遭受洗劫的有力佐证,还是为她那片圣洁的真女地留下怀念的印记。
电报就在枕边。一伸手抽出来,林影直勾勾地看着。
“彩虹飞架南北晴二十二日接站睿”十四个字的电文,成了一排匆匆爬行的毒蚁,蛰得眼睛涩涩的。
都是该死的电报惹得祸!
电报被团成一团,扔到地上。林影再次跌下床。捡起电报,一边展着一边发着狠。
该死的电报!
该死的宋达睿!
该死的酒鬼!
一股难闻的怪味从体内散发出来。
林影猛地从床上弹起来,一头扎下床。
半缸水,一块香皂,洗去了酒味、尘土、污渍,却洗不掉酒鬼那双大手的抚摸,洗不掉酒鬼热辣辣的亲吻,洗不掉心上的污点和阴影,洗不掉精神上的创伤,洗不掉灵魂里的疤痕,洗不掉记忆里的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