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是在学校会议室里举行的。会议室曾经是教室，讲桌是没有了，青砖垒就的讲台还在，坑坑洼洼的洋灰面黑板还在。
林影和穆成两人站在讲台上。林影穿着一件盖过屁股的枣红色外套，肥大得像袍子，遮住突兀的小腹。穆成像铁塔一样竖在林影身旁，遮挡着林影小半个身子。
林影和穆成是河西镇中学第一对在学校里举行婚礼的老师。
婚礼前，老师们攒成一团一团的说笑着。黄春明、史开元、胡大力、赵传辉几个攒在一块嘀咕着。
寇其胜钻进四个人的中间，瞪着一双瓦亮瓦亮的眼睛撺掇着，说：“今晚闹洞房看你们几个的了，听到没，一定要狠，拿干柳枝插进穆成的裤裆，给他挠痒痒，把他的蛋戳成牛球，看他还敢满嘴老子球不！扯着胳膊腿打夯，把他摔得屁滚尿流！今天晚上有仇的报仇，有怨的报怨，过了这个村，可没这个店。”
黄春明几个挤眉弄眼，没有一个回应的。
寇其胜涨红了脸鼓动着说：“平时他穆成是大爷，今天他是孙子，对谁他都得客气，不客气，都别给他围场，看他敢不客气！”
黄春明苦着脸说：“寇老师，我们四个的小辫子，都攥在穆成手里了，可不敢闹洞房！
“说说，啥小辫子？”寇其胜还是不死心。
“我们四个和穆成打赌，他要是娶上林影当老婆，我们四个——这是秘密，天机不可泄，寇老师，姜还是老的辣，晚上闹洞房你上，闹新娘子，你可是出了名的高手啊！”
寇其胜抬抬脚后跟，失望地说：“去去去，啥秘密，啥小辫子，借口，你们几个拾不到盆里，装不到碗里……”
说笑间，郑校长庄重地迈着步子向讲台走去。
会议室里本来还嘻嘻哈哈的，有结婚的氛围，郑校长一开口，鸦雀无声，婚礼特有的喜庆一扫而光。郑校长第一次做婚礼主持，国家颁布宪法修改章程般严肃。越重视，郑校长的声音和表情就越走样。声音颤巍巍的，褶子裙一样的脸上想强挤出点笑容，还没展平，褶子又堆起来。
郑校长营造的这个结婚氛围，老师们哭笑不得。
“齐大姐，这哪儿是举行婚礼，到像是开追悼会，就差三分钟默哀了。”刘旭悄声对齐向荣说着。
“大喜的日子，少说不吉利的话，不怕闪了舌头，积点口德吧！”齐向荣很生气地瞪着刘旭嗔怪着。
“本来就是，你看看，你看看郑校长那表情——”
“闭上你的鸟嘴！”
刘旭吐了吐舌头，低声嘟囔着。
齐向荣懒得理她，把头扭到一边。
“齐大姐，你看，你看林影的肚子……”刘旭扯过齐向荣的胳膊，向台上指去。
“就你多事，你穿了肥袍子，也一样鼓着肚子。”齐向荣用力扯了一下刘旭的袖口。
“齐大姐，林影是不是有了？”
“有什么有？有你个头，一个大姑娘家，你怎么知道有没有，是不是你——”齐向荣向刘旭的小腹摸过去。
“齐大姐，看你说的，这事又不是我吹的风，再说就是有了，反正不是别人的，你想啊，穆成那么不老实，林影说不定早就羊落虎口了！”
“越说越离谱，是不是看林影当新娘子，你眼馋了，赶快结啊！”
“谁眼馋了，切，早晚的事，真是的。”
“别再嚼舌根，当心喉咙里长疮！”
刘旭白了齐向荣一眼，不敢再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