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然猛地回神，握着画稿袋的手下意识收紧：“……没事，只是有点累。”
她声音有些干涩。
陆骁的目光扫过那个袋子：“你手里拿的是什么？”
陆骁无意间问的一句话，让夏知然猛地后退一步，用一种近乎戒备的陌生眼神看着陆骁。
陆骁被这眼神吓了一跳：“怎么了？”
“不，没什么！”她快速打断他，“这就是以前的旧画稿。”
说完，她又道：“我很累，先回去了。”
不等陆骁再开口，她几乎是逃跑般地转身，脚步匆匆地消失在陆骁的视线里。
陆骁愣在原地，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挠了挠头，这女人……又怎么了？
*
夏知然一路逃也似的回了宿舍。
推开门，她反手将门锁死，然后像脱力一般，背靠着门，缓缓滑坐在冰凉的地上。
胸口剧烈起伏着，脑子里乱成一团麻。她紧闭双眼，试图平复呼吸，可陆骁那句“你笑起来像画一样”，像魔咒般在她耳边回荡。
画……画……
她颤抖着打开随身带回来的画稿袋子。
厚厚的画册摊开在地上，一页页都是那个栗色双马尾、穿着宽松卫衣和帆布鞋的女孩。方杞画里的“夏知然”笑得开朗、自信，闪闪发光。
这不就是她自己吗？
她盯着那些熟悉又陌生的面孔，眼眶渐渐发红。
最初的绝望再次如潮水般袭来。
难道她真的就只是一个被创造出来的角色？一个不存在于真实世界的幻影？她不是人吗？她的人生，她的记忆，她曾感受到的快乐和痛苦，难道都是假的？她拥有的一切，都只是被设定好的东西吗？
她用力地咬住下唇，指甲深深地掐进掌心。痛意勉强让她清醒几分。
如果一切都是设定……那她现在的情绪，害怕的，恐惧的，也是设定吗？
不！不会的！
一股强烈的愤怒和不甘涌上来，她猛地抬起头。
至少她现在的情绪是真的！她之前喜欢陆沉屿的心是真的！这些，是属于她的！包括现在的恐惧、害怕和愤怒，这些都不会是方杞的设定！这些是她现在、此时此刻，来自于她自己真实的情绪！
她不是什么被设定好的怪物！
她不是！
夏知然猛地合上画稿，眼神由最初的空洞迷茫，瞬间转为一种决绝的、近乎偏执的坚定。
她不能再被动等待，她要去找那个“夏知然”！
夏知然将画稿锁在了宿舍抽屉里，随后拿了一件外套就离开了宿舍，打了车直奔东海市美术馆。
陆沉屿之前说，那个“夏知然”已经回来了。她必须找到她问个明白！
*
市美术馆，或许是太早，一楼大厅没什么人。
夏知然到的时候，前台的工作人员才刚上班，还在擦桌子。看到她有人来了，便立刻露出职业的微笑：“您好，是来参观的吗？”
“不是，我是来找夏知然夏助理的，请问她在吗？”她急促地问。
前台工作人员愣了一下：“夏助理啊？她半个小时前就被一个电话叫出去了，走得很急。不过具体去了哪里，她没说，我们也不清楚呢。”
半个小时前？电话？
夏知然的心一沉，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为什么她每次要找她，都遇不到？
“那您知道她什么时候回来吗？”
“这个不太清楚，或者您也可以在这里等等。”
夏知然应了一声，谢过前台，准备找个地方坐着等。
才走到美术馆另一侧书架的阶梯下，她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是一个陌生号码。
夏知然犹豫了一下，还是接通了：“您好，哪位？”
电话那头没有任何说话声，而是传来一阵嘈杂的声音，像是有人在奔跑，耳边呼啸着风声。夏知然心头一紧，连忙“喂”了几声，却没有得到任何回应。
紧接着，电话里传来“啪嗒”一声，似乎是什么东西掉到了地上。
“怎么了？你是谁？”她焦急地喊着。
然而电话依旧没有任何回应。在漫长的沉默后，她隐约听到电话那头，一个女声发出一声微弱的呼喊：“救……救命……”
随后，就再也没有了声音。
夏知然只觉得头皮发麻，一阵寒意从脚底直窜脑门：“喂？喂？！”
她还在喊，但电话很快被人挂断了。
对，是人为挂断的。
她盯着那个陌生号码，只觉得毛骨悚然，等等这个号码……尾号有点眼熟！
她忽然想起，之前陆沉屿借给她手机拨打过那个“夏知然”的短号，好像就是这个尾号！
她立刻转身冲回美术馆，将号码递给前台小姐姐：“麻烦你，帮我查一下这个号码，是不是夏助理的？”
前台小姐姐接过手机，在通讯录上核对了一下：“是的，夏助理的联系方式里，确实有这个号码。”
那个“夏知然”出事了！
夏知然没有丝毫犹豫，立刻报了警。
警察很快赶到美术馆。夏知然焦急地把自己接到的那个陌生电话、电话那头模糊的“救命”声，以及她怀疑是“夏知然”可能遭遇不测的情况，一五一十地告诉了警察。
“夏知然”失踪才不到半个小时，按理说还未达到正式立案标准。但考虑到报案人描述的电话内容，警察还是谨慎地登记了信息，并准备开始查找。
然而，在警察登记夏知然姓名和核对家属情况的时候，却发现：“系统里根本没有叫‘夏知然’的这个人，是不是名字弄错了？”
美术馆的负责人因为“夏知然”的失踪也在这里，他听到怔了一下：“怎么可能呢？！夏助理可是我们美术馆的知名画家。”
警察立刻问：“是这三个字对吧？”
“对啊。”
“没这个人，难道人不是本地的？”
“不可能，她就是本地的。我们应聘的时候还复印过她的身份证！档案里都有的！”
负责人连忙去了办公室，随后拿出了一份复印件。身份证上的信息，姓名、照片、身份证号，看起来都真实无误。然而，无论警方如何输入信息，在全国联网的警局系统里，就是查不到“夏知然”这个人的档案。
这实在是太奇怪了。
一旁的夏知然却清楚的知道，那个“夏知然”，是被方杞创作出来的角色。所以，她根本不可能存在于现实世界的官方系统里。
可如果那个“夏知然”是假的……那自己又是谁？
自己这个“夏知然”，又该如何解释？
巨大的迷茫感几乎要将她吞噬，但她强压下内心的混乱。眼下，最重要的还是找到那个“夏知然”！
夏知然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镇定：“警官，她可能是冒充了身份，我觉得应该先把她找出来。之前在电话里，我听到她在喊救命。她一定有危险。”
“放心。”警察安抚道，“我们一定会想办法找到她的。”
他们也考虑到这种可能性，立刻着手查看美术馆周围的监控录像。
监控画面很快调了出来。他们看见“夏知然”早上到了美术馆，之后接了一个电话，随后脸色骤变，急匆匆出了馆，上了一辆行驶过来的黑色越野车。
那辆车没有牌照，看不出任何信息，在监控画面里一晃而过，很快就驶入了监控盲区，彻底失去了踪迹。
“根据车辆行驶方向和速度分析，她很可能被带去了城郊。那边有不少工业废区，人烟稀少，方便藏匿。”一位警察根据线索迅速判断。
他们决定立刻组织警力前往城郊工业废区进行搜索。
夏知然的心头狂跳不止，她强烈地想要跟着一起去，却被警察阻止，让她留在美术馆先配合警察做笔录。
没有办法，她只能暂且留下来。
等配合警察做完笔录，等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她顾不上饥饿。直接打了一辆车，直奔之前警察分析的工业废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