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一直下着，那个与原本世界的她一样的女孩，就那么站在雨中。伞倾斜着，让她的脸清晰地映在夏知然眼前。
她眉眼弯弯，和夏知然记忆中自己笑起来的样子一模一样，只是那笑容却透着一份诡异。
然后，她开口回答了她：“我叫夏知然。”
“不可能！”夏知然几乎是脱口而出。
如果你是夏知然，那我是谁？
陆沉屿察觉到夏知然情绪有些不对，目光担忧地看向那个“夏知然”，又转回来看她，语气温柔带着解释：“方杞，你别误会。这位是美术馆新来的负责人，专门负责对接画作的。我跟她聊，也是想帮你打听《玫瑰湖》的线索。”
陆沉屿的解释很真诚，可夏知然一个字都听不进去。她清楚，眼前这个人就是另一个“自己”。
她想到这里，甩开了陆沉屿，上前一步：“夏知然小姐，我有些问题想问你，不知道能不能单独聊一聊？”
那个“夏知然”唇角弧度未变，只轻声说：“抱歉，我还有事，要先回美术馆。”她看了看手机上的时间，动作优雅，仿佛真的只是公务缠身：“我们可以下次再聊。”
“既然这样，我们先回去吧。”陆沉屿温柔地再次紧拉住夏知然的手，“雨太大了，方杞，我先送你回宿舍。”
“不！”夏知然猛地挣开他的手，她的脑海里只有一个念头——她不能放她走！
她几乎不顾一切地冲上前，一把抓住“夏知然”的手腕，用力一拽就带着她往前走：“我要和你单独说话。”
“夏知然”似乎也吃了一惊，身形晃了一下，她抬头，眼神复杂地看向身后焦急的陆沉屿。
夏知然却头也不回，只拉着她朝前方一个亭子走去。
陆沉屿眼睁睁看着夏知然拉着另一个女人，就这样消失在雨幕之中。他的手僵在半空中，眼神缓缓沉了下来。
夏知然拉着这个“夏知然”进入了学校花坛旁的一个亭内。亭子不大，但足够遮风挡雨，四面通透，雨顺着屋檐不断落到地面上，发出哗啦啦声响。
一到亭子，夏知然就松开她的手：“你到底是谁？！”
她声音因为激动而显得有些尖锐。
那个“夏知然”掸了掸湿漉漉的衣角，依然笑得眉眼弯弯，语气却带着一丝玩味：“我不是说了吗？我叫夏知然。”
“你不可能是夏知然！”
“如果我不是夏知然，那你觉得我是谁？”她反问。
“我不知道你是谁，但这张脸不是你的。”夏知然道。
“哦？”那个“夏知然”歪了歪头，栗色长发扎成的双马尾轻轻晃动，语气充满嘲讽，“那你觉得这张脸该是谁的？”
夏知然想开口直接挑明，但又停顿住，她感觉自己像被玩弄于股掌之间，情绪不断翻涌：“你到底是什么人？！”
那个“夏知然”目光定定地看着她，她笑容忽然敛去，眼神变得尖锐，缓缓抬手朝着她伸来。
夏知然后退了半步，但她冰凉的指尖还是触摸上的脸颊。
“你喜欢方杞这张脸吗？”她的声音很轻，却像一道闪电。
夏知然一震：“什么！”
她猛地意识到，眼前这个与穿越前的自己一模一样的女人竟然知道自己不是原本的方杞！
她的指尖还在她脸上捻磨：“你现在拥有了这张脸，还有这个身份，你就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从此以后，你就是方杞，而我是夏知然。”
“你到底是谁？！”夏知然再也无法忍受，一把抓住了她触碰自己脸的手。
她只轻轻一笑，随后侧目，看向亭子外面，大雨中，陆沉屿正焦急地站在雨里，他的目光一直盯着拥有“方杞”身体的夏知然。她的眼神瞬间暗了下来：“你真厉害，能让陆学长喜欢你。明明以前的方杞暗恋了他那么久，明明方杞就是这么一张沉闷的脸……可他还是喜欢上你了……”
她忽然变了语气，眼神重新变得冷漠：“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那你就和陆学长分手。”
“什么？！”夏知然一怔。
她继续一字一句道：“只要你分手，我就告诉你我是谁。”
说完，她微笑着，将手中那把透明的雨伞轻轻递到夏知然手中：“保护好你这副身体，以后她属于你了。”
说完，她慢慢退后，转身，头也不回地走进了倾盆大雨。
她的身影很快被密集的雨帘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陆沉屿看到她离开，再也顾不得什么，几步冲进亭子。他担忧地看着夏知然，目光落在她手中那把透明的伞上，又看向她苍白的脸。
“方杞，她跟你说了什么？”陆沉屿语气温柔，透着焦急和关心，“我和她昨天才认识的，她是巴黎美术学院的硕士，刚回来就负责了市里的美术馆。我想她或许知道一些关于《玫瑰湖》的画，所以今天才和她约了见面。”
夏知然此刻却听不进陆沉屿说的任何话，她的视线一直看着那个消失在雨中的身影，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荡着那个女人说过的话。
「你喜欢方杞这张脸吗？」
「你现在拥有了这张脸，还有这个身份，你就一直这样下去不是很好吗？」
雨声、亭檐滴水声、陆沉屿关切的声音，一切的一切都交织在一起。夏知然的内心却翻涌着滔天巨浪。
她到底是谁？为什么她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方杞？难道她是方杞认识的人？又或者……她就是方杞？
这个念头一旦产生，就再也无法抑制。
她穿越到了方杞的身体里，所以方杞也去了自己的身体？可如果方杞穿越到了自己的身体里，那她也应该在2020年啊！她是通过什么方法来到的这里？难道也是那幅画吗？
可那幅画，能够让她的身体也一起过来吗？
「你不是想知道我是谁吗？那你就和陆学长分手。」
忽然她最后说的这句话让夏知然猛地抬起头，看向了还在跟自己解释的陆沉屿。他焦急、温柔，仍在解释着：“如果你不喜欢她的话，我之后不再和她来往了。”
“陆学长——”夏知然深吸一口气，开口，“我们分手吧。”
陆沉屿眼神微微一暗，脸上的表情却看起来十分错愕。
“你是不是误会了什么？”他上前一步，想拉住她的手，“我今天遇到她，是真的只是为了你想找的那幅画，为了帮你找《玫瑰湖》，我才……”
“我没有误会。”夏知然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触碰，“抱歉，陆学长。”
“为什么？”陆沉屿的声音有些沙哑，“方杞，看着我，我是真心喜欢你。我们才刚刚开始。是因为刚才那个叫夏知然的人吗？”
听到“夏知然”三个字，夏知然猛地一颤，随后闭了闭眼：“没有为什么，我只是累了。”
她的声音沙哑而决绝：“我先回去了。”
“方杞——”陆沉屿伸手想要拉住她。
然而夏知然没有给他任何机会，转身离开了亭子。
陆沉屿表情寸寸沉下，看着她的背影消失在雨中。
*
回到宿舍，夏知然整个人都像被抽空了力气。那个女人的身影，她说过的话，像电影画面一样在她脑海中不断闪回。
她顾不得湿透的衣服，直接打开电脑，登陆市美术馆官网。果然，在“馆长助理”一栏里，她看到了那个“夏知然”的介绍。
资料上，她的照片赫然在列，笑靥如花，和刚刚在雨中看到的她一模一样。简介上写着：巴黎美术学院硕士毕业，回国后不久担任市美术馆馆长助理。下面还列举了她的许多作品：《晨曦之吻》、《梦中漫游》、《雾隐山居城》等。
夏知然立刻去搜这些作品的名字，但奇怪的是，在网上她竟然查不到任何关于这些作品的信息，仿佛它们从未存在过。
她到底是谁？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为什么会知道自己不是真正的方杞？她是不是知道穿越回去的方法？夏知然的脑海里有无数个问题，像潮水般涌来，然而眼下，都没有人能解答。
和陆沉屿分手的第二天，夏知然便去了美术馆。她已经按照那个“夏知然”的要求做了，现在，她需要得到答案。她要知道真相。
美术馆坐落在市中心，这是她第二次来，像帆船一样的建筑在雨后的阳光下显得格外静谧。夏知然走进大厅，询问工作人员：“请问夏知然馆长助理在吗？”
“夏助理今天不在馆内，她去苏州接一位画家的画了，要过两天才能回来呢。”工作人员回道。
夏知然的心瞬间一沉。她强忍着失望又问：“方便给一个她的电话吗？我有事问她。”
工作人员摇了摇头：“抱歉，电话是隐私，您有什么问题可以拨打馆内的客服电话。”
夏知然希望，又一次落空了。
就在她转身准备离开美术馆大厅时，一道熟悉的身影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是陆沉屿。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下有淡淡的青影，身上的西装也有些褶皱，不再像平时那样一丝不苟。
“方杞，”陆沉屿低声开口，声音沙哑，带着一丝请求，“我能和你谈谈吗？”
夏知然看到他这副模样，内心不由得一阵颤动。她是喜欢陆沉屿的，那种喜欢真真切切。所以在看到他的时候，她内心也在挣扎。
陆沉屿似乎看出了她的犹豫和痛苦，他上前一步，沙哑道：“哪怕给我几分钟的时间，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