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知然猛地一僵，她身子绷紧，慢慢回头。
是一个穿着白大褂戴着口罩的护士。
护士看见有个人莫名其妙垫脚站在病房外查看，所以才出了声。
夏知然松了口气，随即有些尴尬地笑了笑，急忙找了个借口解释：“我是方杞的朋友。路过这里，就想上来看看她。”
护士眼神有点奇怪，上上下下打量了她一番，才说：“除了陆总，这病房都快十年没人来看了。”
“刚送来那会儿，倒是陆陆续续有几个同学来过一阵子，还有一个老人几乎天天来，后来时间一久，也就没再来了。”
“陆总？”夏知然下意识呢喃。
“就是陆医集团的陆总，陆沉屿。”护士没多想，随口答道。
是他……
夏知然的心头涌上一股复杂的情绪。
她看着病房里安静躺着的方杞，轻声问：“她现在怎么样了？”
护士叹了口气，摇摇头：“唉，这么多年了，一直这样。刚送来的时候，陆总就安排了最好的团队，所有的治疗手段都用上了，她也一直被照顾得很好，可就是……一直没醒过来。”
“医生说，昏迷时间越长，苏醒的概率就越低。超过六个月，基本就很难了，超过十二个月，几乎不可能恢复。不过，也有个别例子，世界上不是也有昏迷19年以上还能苏醒的人嘛。”护士说到这里，语气又淡了下去，“不过这种例子到底太少了，谁知道呢……”
夏知然怔怔站了片刻，随后低声开口：“我可以进去看看她吗？”
护士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点了点头：“行吧。不过不能太久，就几分钟。”
“谢谢。”
护士用手里的卡扫开了病房的门，夏知然便跟着走了进去。
病房里很安静，只有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答声。方杞就那样躺在病床上，苍白的脸上几乎看不到血色，消瘦如同一具骨架。但仔细看，却能发现她虽然虚弱，却被照顾得非常干净，连头发也都被梳理得整整齐齐，没有一丝凌乱。
“陆总每天都会来给她擦洗，陪她说话。”护士在一旁解释道，语气带着一丝对陆沉屿神情的感慨。
夏知然呼吸一滞：“每天……擦洗？”
“嗯。”
那岂不是……都要看光了？
她的脸瞬间泛红，一股燥热从脖颈蔓延到耳根。
可随即，她又猛地清醒过来：这是方杞的身体，不是她的。
夏知然再次看向病床上的人，方杞就这样安静的躺在那儿，仿佛会这样昏睡着，永远都不会醒来。
“时间差不多了，我还要工作。”护士好心出声提醒。
夏知然应了一声，最后看了一眼病床上的方杞，跟着护士走出了病房。
这一层很安静，来来去去的病人和家属也不多。夏知然独自一人站在电梯前等待。
她脑海还想着关于方杞和自己的事。
既然方杞在这个世界是真实存在的，那她当初穿越到方杞身上所经历的一切也都是真实的？
那当初她借着方杞的身份调查自己，却发现自己根本不存在，自己只是方杞画笔下的一个OC角色，也是真的？
她曾经以为只要回到2020年，回到自己的身体里，就可以恢复正常的生活，可是真的等来了以后才发现，自己竟然真的并不存在……
“叮——”
电梯门打开，她茫然地抬脚踏了进去。却不知道旁边另一道电梯也应声而开。一个高大的身影从里面迈步而出。
两人擦肩而过。
陆沉屿踏出电梯，10年过去了，他已不再像从前那边年轻，身上更添了一份沉着稳重。
他从电梯里出来，径直走向方杞的病房。
之前那位护士见他过来，立刻迎了上去：“陆总。”
“嗯。”陆沉屿淡淡应了一声，迈步进了病房。
护士跟在他身后，犹豫了一下，还是开口：“陆总，刚才有这位患者的朋友来探望过。”
陆沉屿的脚步顿了顿，眼镜后的眼神似乎微微怔了一下，随即开口：“朋友？是什么朋友？叫什么名字？”
“这个我倒没有问。看着很年轻，二十多岁，很有气质。”护士回忆着夏知然的样子。
陆沉屿皱了皱眉，似乎没想起这个对应的人，随后他冷淡开口：“下次不要放无关紧要的人进来。”
“是，陆总。”护士忙应下。
陆沉屿没再多说什么，走到病床边。
方杞还沉睡着。他的目光一动不动看着她。
“我还是没能救下你……”
他的声音很轻，像是在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沉睡的人倾诉：“我以为她死了，你就能活下来了……可你还是变成现在这个样子。”
“别担心。”
他抬手，轻轻握住方杞的手，垂下头，额头缓缓贴在她的手背上，闭上了眼，声音低沉而执着，“你再等等，再等等我。我一定能救醒你。”
他在病房里停留了很久，之后又打了一盆热水，亲自为方杞擦拭脸和手。
直到一切结束，他站起身要拿起脸盆时，忽然注意到床角落有一枚纸片落在那儿。
陆沉屿眉心微蹙，弯腰将其捡起：是一枚书签。
书签上画着两朵相依开的玫瑰，明明是艳丽的花，但在这书签上看起来却反而十分柔美。
他拿着书签，问身旁的护士：“这东西哪里来的？”
护士看了一眼，立刻想起来：“啊，这应该是刚才那位来探望她的小姐不小心遗漏的。”
陆沉屿没多想，将那枚书签，随手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他再次警告护士：“以后不要再放无关人员进病房。如果有任何人要来探望，必须先告知我。”
“是，陆总。”护士忙不迭地应下。
……
这边，夏知然已经离开了医院。
外面的雨已经停了，她漫无目的地走在街头。
她不知道自己该去哪儿。
从前她穿越到方杞身上，虽然没有方杞的记忆，可至少方杞是个真实存在的人，她可以通过学校、通过手机通讯录找到她的归属。
但现在呢？她回到了以为应该属于自己的身体上，却发现自己对于“夏知然”的一切，也是一片空白，她就是一个被创作出来的角色？那她为什么有灵魂？为什么能走在真实的世界里？
她拼命期盼着回来，可回到这个世界，却发现如果没有方杞这个身份，自己就一无所有。
夏知然不甘心。
她想找到自己存在的原因。
可是和她有关的真的存在吗？和夏知然有关的……忽然，她想起了一个地方，书店。
之前那个“夏知然”曾去过的那家书店。
之前那个“夏知然”如果就是方杞，那她能拥有“夏知然”的身体也一定和自己有关！
如此想着，夏知然立刻凭着模糊的记忆前往那个书店。
书店在郊区一条街道上，然而这条街道上的许多店铺已经与从前记忆中不同了，许多店都更新换代，一些鞋店和服装店都换成了餐饮和奶茶。
等她来到原本的书店位置，发现书店早已不在，取而代之的是一家挂着“老陈热干面”招牌的面馆。
她犹豫了一下，推开门进了门。
这家面馆不大，面积和之前的书店差不多。几张简陋的桌椅，和一个放着饮料的冰箱。旁边墙上贴着菜单，墙角上方还挂着一台电视机，正滋滋啦啦地播放着新闻。
夏知然知道不好开口直接问，便点了一份热干面，找了个靠厨房的位置坐下。
“老板，我记得这店以前是一家书店啊？”她在等面的间隙，询问。
老板是个四五十岁的中年男人，他在里面做面，头也没抬地回道：“是啊，几年前就倒闭了。现在哪有什么人看实体书，书店没点特色、不转型根本开不下去。”
夏知然心道，果然：“那你知道以前的书店搬去哪儿了吗？”
“这我就不太清楚了。但我估计是倒闭了，应该不会再开了。现在城里已经没什么书店了，除了国营的，都该关门关门了。”
老板的热干面很快，上来后放在了夏知然面前。
因为现在也不是饭点，店里也没其他客人，老板就跟着坐在外面看起了电视。
电视里播放着最近的新闻，像是什么凶杀案。但夏知然一心想打探书店的消息：“那您有房东的联系方式吗？我最近想找一本书，想着可能有一些老书店里会有。”
“房东的电话啊？你等等，我找找。”
毕竟夏知然买了份面，老板虽然觉得麻烦，但还是打开手机帮她找起了号码。
此时电视上还在播放着最近的一则新闻：“昨夜在东海市郊区又发现一具女性尸体，这是迄今为止发现的第六具女尸。死者身份不明，死因成谜，警方已介入调查。据初步尸检，死者体内部分器官缺失……”
老板一边翻找通讯录，一边听着新闻，嘴里嘟囔着：“什么人啊，专挑女性下手，真是造孽。”
夏知然没多想，在老板翻出号码给她后，她立刻记了下来，也没吃完面，付了钱就走出了面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