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诗有云,江上往来人,但爱鲈鱼美……啧啧啧,这潭中的小银鱼不但没有一丁点腥味,而且肉质鲜甜细嫩,味道比鲈鱼有过之而无不及呀!”
老头坐在潭水边一块石头上打坐,用舌尖捣了捣牙缝中的肉丝,闭着的双眼微微睁开,朝潭水中正忙碌着的身影瞄了几眼,脸上笑容浮现。
这小半年来,张三抓鱼的技术已经练得十分纯熟,基本达到了师傅当初说的双手切换自如的境界。
月光下,一个精壮的身影破水而出,两只手各攥了一条银鱼,像投壶般嗖嗖两下,准确无误地扔进岸边的竹篓中。
“师傅,今天的鱼儿抓够了!”张三抄起小竹篓,快步到了老头近前。
老头轻轻扫了眼竹篓中活蹦乱跳的银鱼,眉角微微一扬,接着目光又落在张三那只穿了条短裤的精光的身子上,从头到脚开始仔细打量:
他的身材算不上多么壮硕,但腰腹手臂上已有块块肌肉凸显,脸上虽还有几分稚气未脱,不过眉宇间却有淡淡的英气显露,身形颀长,细腰乍背,卖相当真不错。
张三被盯着看得有点蒙圈,心道:“师傅这是在给我检查身体吗?我可没啥毛病啊。”
老头满意的收回目光,清咳了两声,道:“嗯,为师观你的身体,这几年的功夫没白费,打熬得有点模样了。如今你的火候也差不多了……”
张三听了这话,顿时心头狂喜。“火候到了?按师傅之前所说的,接下来就要教给我招式了?哎呀,真是太好了!”
“师傅,你是说……”张三喜上眉梢,上前激动地抓住老头摇了几下。
“且沉住气,听为师慢慢道来……”老头看了眼袖子上的湿手印子,白了他一眼道。接着肩膀轻轻一晃,将张三搭在身上的一双湿手震开,又故作高深地道:“徒儿,这鱼儿你也抓得差不多了,从明天开始,为师就教你一套掌法。”
“真的,那太好了,师傅,是什么掌法啊?”张三抑制不住心中激动,一蹦多高,满脸喜色。
老头缓缓开口:“这套掌法叫做八卦掌,又称作八卦游龙掌,是我们武当派嫡传的一套功夫……”
“等等,武……武当派?!”张三听到这个耳熟能详的名字,就是一愣。
“嗯……如今有些事情,也该让你知道了。”老头站起身,沉吟了片刻。
“难道师傅是武当派的?那我岂不是……武当派的弟子?”张三有点不可思议地想道。
他正愣神之际,老头的话又飘入耳中:
“老夫原名刘振乾,道号玄宁,是武当纯阳门第二十三代弟子,如今你也算是纯阳门的弟子,我们纯阳门奉吕祖洞宾为尊,渊源极其久远,属于道家的一支……”
“哇靠……这老头说的是真的假的?吕洞宾不是神仙吗?武当派我倒是知道……”张三听得一愣一愣,满脑子都是吕洞宾、武当派,激动的同时,一丝疑窦暗生。
“师傅,那吕洞宾不是传说中的神仙,吹出来的人物吗?怎么竟真有这人?”张三试探着问了一句。
“慎言!你小子不懂就不要乱说,吕祖是确有其人,并非传说杜撰。他原名吕岩,道号纯阳真人,生于唐朝贞观年间……”老头显然对他的出口不逊有些微恼,瞪了他一眼,接着将祖师爷吕洞宾的情况简单作了介绍。
张三没敢再多言,只是静静听着,但瞧他那转来转去的眼珠,显然并未全信。不过他此时低着头,老头并未察觉。
“你如今年岁还小,许多道家经意、理论还难以明白,所以为师这几年只教你些入门的强身健体功法。如今你已经打好了根基,也到了学武功招式的时候,为师打算将我们纯阳门的独门功夫八卦掌传授于你。
八卦掌,是一套以掌法变换和行步走转为主的拳术,是根据周易八卦图中的卦象推演出的功夫,分为四正四隅八个方位,以八个卦位代表基本八掌,其中每一掌又有八种变化,共有八八六十四掌……
八卦掌若能练到极致,则身法轻盈,拧、旋、转、翻,圆活不滞,形如游龙,视若猿守,坐如虎踞,转似鹰盘。不过,要想学八卦掌,就必须……”
张三听到这里,早已激动不已,急切问道:“师傅,必须怎样啊?”
“你这小子,养气功夫太差,坐下慢慢听,稍安勿躁。”老头又瞪了他一眼。见他讪讪坐下,这才接着说:“要学八卦掌,首先先要掌握何为阴阳五行,何为八卦。我先把理论教给你,你要一字不差牢牢记住,可能做到?”
“能,我一定一字不差记在心里!”
“好好听着!所谓天地大道,无极生有极,有极是太极,太极生两仪,两仪生四象,四象演八卦……乾、坎、艮、震、巽、离、坤、兑称之为八卦……”
张三立刻收敛心神,衣服都忘了穿,光着身子盘膝坐下静静听着。
他一边听,一边在心中默记。
没多久,老头就将整套的理论讲完,斜眼看了看因太过投入状若失神的张三,轻咳一声继续开口:
“这些理论如今你还吃不透的,暂且先囫囵记下,以后为师会慢慢跟你解释其中奥妙。”
“哦,我明白了。”思绪被打断,张三回过神来,想了想点头称是。
至此,张三才开始接触真正的武艺。
这回老头还真没藏私,八卦掌确实是纯阳门的上乘武功。据传是道派高人从易经八卦中悟出的一套精妙掌法,这套掌法轻盈起来似柳絮乘风变化莫测,犀利起来又若惊涛骇浪滚滚而来,若能练至高深境界,威力十分惊人。
张三在每日枯燥的训练中苦苦熬了几年,如今对于武功招式正如饥似渴,因此一学起八卦掌,当真是心无旁骛,沉浸其中不能自拔。
他这股全身心投入的劲头,老头看在眼里喜在心里,越发觉得当初收徒的决定无比正确。
……
玉盘般的明月在夜空中高悬,月光从树木枝叶的间隙透过,映得林子里朦朦胧胧,影影绰绰。
林间一处空地上,有道人影正闪转穿梭,只见那一双手臂抡开,如排山倒海般气势汹涌,又如饿虎扑食般威风凛凛……
这时,一阵清风掠过,枝叶沙沙摇曳间,一丛枯黄的残叶随风飘落。一片叶从眼前飘落的瞬间,张三微微停顿一下,眸光闪动之际,轻喝了一声。
只见他身形一晃,探出一双手掌,似穿花蝴蝶一般,挥掌击向空中那一片片飘落的树叶。
他的一对手掌似乎带了粘性,落叶挨到手的瞬间,就被牢牢的吸住。
片刻后,张三一脚点在身旁一颗树上,借着这一蹬之力身体激射而出,将最后一片飘落的残叶在落地前的一瞬,牢牢拈在了掌中!
身体挨着地面的瞬间,张三就地一个轻盈的翻滚化去前冲的力道,单膝点地半跪在那里,看了看手中的树叶,嘴角露出一丝轻笑。
“师傅,我练得怎么样?”张三把手里攥着的树叶一扔,脚步轻点几下,转瞬到了老头近前。
老头撩开微闭着的眼皮,慢悠悠开口:“嗯,这一年来你勤加苦练,进境也算不慢,不过嘛……招式虽然耍得有模有样了,但招式中的精髓和要义还没能掌握,身形步法的快慢转换以及招式间的衔接还略显生涩……”
张三听了不由泄气,刚生出的那点儿自得之意立刻荡然无存,眉头轻轻皱起,道:“哦,徒儿受教了。那师傅您看我要如何改进呢?”
“为师观你方才的招式,虽然势大力沉颇具威势,不过在力道控制上却是做错了,须知道家心法讲究的是要冲虚忌盈满,你把十成力道都使了出来,一则招式转承时难免生涩凝滞,二则会容易露出破绽,你可知这是对敌之时的大忌!”老头一脸严肃地点拨道。
张三垂手站立,静静听着的同时,心里暗自揣摩。老头停顿了片刻,又接着道:“其实武功招式,并非是越快越好,所谓其疾如风,其徐如林,每一招都有它的精髓,有的招式固然要快似闪电,但有的招讲究的则是变化,若是太疾太猛的话,还如何变招呢?”
“不要以为招式学完了,就能将这套八卦掌法吃透。那些掌法奥义你近来可曾再深思琢磨过?是不是自以为练得不含糊了,就把我说的话抛到了脑后?”这时,老头已经声色俱厉。
张三被训斥一番,此刻深深低下了头,额头上冷汗涔涔,对于师傅指出的自己练功的问题,他心知肚明。
这一年来,他寒暑不间断,将八卦掌中的招式翻来覆去不断练习,很快就练得纯熟无比。随着一套掌法日益纯熟,少年心性一起,他便把招式越练越快。
因为他对那些晦涩难懂的理论并不感兴趣,老头叮嘱了不止一次,让他悉心钻研那些掌法奥义,不过张三只是嘴上应下,实则并未往心里去。
“这小子最近又飘了,不好好敲打他一番,是不会往心里去的,今日好叫他清醒清醒……”老头冷眼看着垂手站立的张三,心中暗自盘算。
“来,你且跟为师过几招!”老头似乎余怒未消,沉声喝道。
一抬头,只见老头已经迈出几步,衣袂飘飘立在那儿,冷冷看着他。
张三一看这遭是躲不过了,只好硬着头皮道:“是!”
顷刻间,两道身影便缠在一处,将地上的积叶荡地四散而起。很快,张三接连不断的闷哼声便在林间回荡起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