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架风波过后,瞎了一只眼的华哥,要经历为期不短的医治,暂时是回不来的。
牢里众犯眼睛可都雪亮得很,知道经此一事,华哥这牢头的位子,显然就要拱手让出了。
从禁闭室“光荣”回归后,在号房众犯一致推举下,张三终于“勉为其难”地坐上了牢头的位子。
“诸位都比我年长,既然大家这么抬举,我也就当仁不让了。我这个人没有那么多规矩,上头怎么规定的,咱就怎么办。
至于其他方面,只要不惹事,大伙可以随意些。我嘛,只立一条规矩,就两个字——公道!以前华哥的那一套,从现在开始全部作废!”
张三站在牢房中央,神情多少有点儿激昂,当众发表着“就职”演讲。
“三……哥,废了以前那一套,那以后怎么搞?”他话音未落,就有人插话道。
张三打量一下说话之人,只见他年岁约莫四十出头,头顶有些微秃,听到一声“三哥”的敬称从对方嘴里说出,只觉无比的别扭,眼角不由抽动了两下。
张三扫视一圈,清了清嗓子,朗声道:“什么是公道?一个人说了算,那就不是公道!我的意见是,咱们推选出三个人来,成立一个……内务委员会,以后凡是号房里的大小事情,就由委员会商讨决定,大家觉得如何?”
“哎呀,这可是破天荒啊!”
“听起来,要比以前好啊。”
“内务委员会,这是要搞民主的意思……”
张三的话一出口,号房里众人就叽叽喳喳谈论开来,见他们越说越起劲,老侯赶紧起身摆摆手,示意众人安静一些。
“我的这个提议,有没有人反对?”张三为了节省时间,问话的时候使了点心眼。
众犯互相看看,没有一人吱声,当然也没有人举手表示反对。
“既然大家都同意,那咱们现在就来投票选举……内务委员!”
选举这种事情,在呼河监狱还是头一遭。众犯都兴致高昂,立刻行动了起来!
其实,张三的本意并不想参与选举,在其他人中选出三个委员,自己只挂个“牢头”的名号。
但众犯却不答应,非要推选他当委员,最后他只好勉强同意。接着又投票选出另外两名委员,一个是老侯,另一个比老侯小着几岁,也算是个“老资格”。
于是,内务委员会正式“上任”。在张三的倡导下,很快将号房里的事务重新做了安排,废掉了华哥那套欺负人的规矩,比如打扫卫生变成了轮流制,众人无不心服口服。
……
张三荣升“牢头”,又大搞选举的事,很快传到了柳警官那里。
之前的斗殴事件,柳警官负有管教不严的责任,挨了监狱领导的批评,不过这种事情在监狱中经常发生,再者没有搞出人命,也就没人会去追究。
这天,柳警官将张三带到休息室,关上门之后立刻把脸一沉。张三早就做好了准备,并不怎么慌乱,但表面上却装出一副惶恐的样子。
“打架斗殴,还戳瞎人一只眼睛,张三,你胆子不小啊!”柳警官面沉似水,重重拍桌子吼道。
“柳警官,我……我不是故意的,一时失手,再说,也是他们先来找茬的。”张三一脸无辜地道。
“哼!你……真是失手?”柳警官牢牢盯着张三,双眼微微眯起,脸上换了一副耐人寻味的表情。
“真是失手!”张三不假思索,故意提高了声音,斩钉截铁地说道。心中暗道:“这柳警官也不白给啊,应该多少猜到一些,但是这种事,无论无和嘴上是不能承认!”
张三从柳警官细微的表情变化中看了出来,对方清楚地知道他所说的失手,显然只是托词。
但同时他也准确地把握到了对方的心思,对柳警官来说,只要不搞出乱子,至于张三是故意为之还是失手所致,根本无关痛痒。
柳警官目光闪烁几下,嘴角浮现出一抹略带古怪的笑意,接着话锋一转,问道:“听说你顶了王建华的位置,当了管事的?”
把握到对方心思的张三,搓了搓衣角,神情惶恐地道:“额,这都是大伙儿抬举。”
“这么说,那个什么委员会也是你搞出来的?”
“哦,是我提议的。”
柳警官沉吟片刻,突然站起身上前了两步,从上到下认真打量着张三,直看得他有些不知所措。
“练过?”柳警官突兀开口。
“您说什么?”张三愣了一下。
“别给老子装蒜,那天的事我听他们说了,以一敌三,而且干净利落,你可是出尽头风头啊!”
“哦,您说这啊,在警校学过一点……”张三心想原来是说这个,这事倒也无法隐瞒,装作没有听出对方话中那丝不满,敷衍着答道。
“你这小子有点与众不同!你是个聪明人,我就直话直说了,在我管辖下,可以适当照顾照顾你,你要当这个牢头也没问题,但有一点,千万别给我闹事!
我打听过了,你因为故意伤害罪被判了八年,你年纪还小,八年时间说短不短说长不长,熬过了这几年,出去之后你的路还很长。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以后要是走上正道,也是有大好前途的。
但前提是,要先在这里好好改造,我说这些,也是为了你好,你可不要当做耳旁风!”柳警官面色稍缓,语气真诚地道,眼中还带着几分期许。
“我明白,您放心!”好赖话张三还是听得出来,立刻回答道。
柳警官轻轻颔首的同时,深深望了他一眼,接着拉开抽屉,取出一个纸包向前一递,张三一脸疑惑伸手接住,这东西入手感觉软乎乎的。
柳警官嘴角微撇,微笑道:“我儿子这次考试,考了班里前十名,以前都是二十名开外,这事要感谢你啊。”
“成绩进步,主要还是他自己努力的结果。”这种面子上的话,张三如今是信手拈来。
“这事有你一份功劳。我老婆一高兴,特意做了她最拿手的卤肉,让我一定要拿给你表示感谢!就在这儿吃吧,别声张出去,快吃!”柳警官笑眯眯看着他道。
张三一听纸包里装的是卤肉,立刻馋坏了,吞了一大口口水。这会儿他也顾不上装矜持了,扒拉开纸包,将一大块卤肉抄在手中,饿狗一般啃了起来。
很快,他就将一大块子卤肉解决掉,又回味无穷的嗦着沾了油渍的手指,瞧见柳警官正看着,尴尬地笑了笑。
一路上不断回味着卤肉的滋味,张三很快回到了号房,刚到门口看了一眼,他的脸色立刻阴沉下来。
石头和马六回来了,二人正坐在各自的铺子上,这两人都伤得不重,几日光景恢复得差不多,所以便被送了回来。
此时气氛有些怪异,石头的脸上仍带着以往的狠厉之色,虎视眈眈从屋里众人身上一一扫过,气势不输从前。
马六则是侧着脑袋,一双贼眼不停转动,不知在琢磨什么。其他犯人都默不作声,有的偷眼观瞧,有的转过头去,还有的毫不示弱对视着。
石头一看张三进来,立刻站起身来怒目而视,看样子有点要动手的意思。马六看见张三,一丝慌乱从眼中闪过,一把将石头拽住,并递了个眼色。
如何对付石头和马六,张三早在心中做好了打算。他面若寒霜,迈步走入之际,无形中散发出一股冷冽的气息,当他走到二人面前,目光寒光闪现时,有那眼亮的,已经悄悄向后挪了挪身体。
“你个狗日的,废了华哥一只眼,我让你……”石头似乎没有察觉到气氛的异样,又或许是勇悍无畏,用力甩开马六,面目狰狞着就要扑上来。
他话还没说完,张三一脚就踹了上来,正中石头的胸膛,这一脚力道十足,将石头得后背重重贴到了墙上!
要说石头这人,却是有股子狠劲,浑然不顾前胸后背的痛楚,摸爬起来又要扑上去。
等待他的,又是重重一脚!这次张三有意使坏,一脚踢中他小腹,石头疼得龇牙咧嘴,但挣扎着又要爬起来。
不等他爬起身,张三快步上前,一把将其摁住,也没什么招式可言,拳打脚踢暴揍起来,那架势看起来凶残无比,众犯看得大气都不敢出。
不过,这通暴揍看起来声势威猛,但张三手下还是留了分寸,避开了对方身上的要害部位。不过看在其他犯人眼里,都是心头微颤,望向张三目光,敬畏之色更浓。
众犯都噤若寒蝉,只是惊愕的看着,老侯这人心好,连忙劝道:“别打,别打了,再闹出事来,可不好收拾啊!”
渐渐地,在疾风骤雨般的拳脚下,石头挣扎的动作越来越缓,最后连抬手的力气都没有了,他脸上的那股狠厉狰狞的神色有了一丝松动,眼中罕见的出现畏惧之色!
他怕了,在张三看似疯狂的拳脚之下,石头的表情有了一丝变化,已不似刚才那般坚定。
“有种的,你就打死我!”
尽管心中有了畏惧,但石头嘴上并不服软,将心头那丝恐惧压下,摆出一副不怕死的架势,嘴里喷着血沫子,咬牙切齿地说道,但气势却比之前弱了不少。
老侯急得直跺脚,见势不妙立即上来抱住张三,想要将其拉开。
张三略一犹豫,心中暗道一声“对不住”,身体一震挣开老侯,顺势挥手一推。老侯一个趔趄倒坐在地,刚想开口却又硬生生止住!
只因张三的一个眼神和一句话。
“谁要多事,就和他一样!”张三目中寒光闪过,阴森森开口,声音如同九幽地狱吹来的彻骨寒风。
从禁闭室出来,张三身上的气质与之前有了明显的不同,多了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现在的张三,谈笑时依然让人如沐春风,但若脸色一变,他一句话甚至一道目光,就能让人生出如坠冰窟的感觉!
老侯之前从未见在他身上看到如此令人胆寒的神色,吓得不敢再出言相劝。
其余众犯被他冷厉的目光扫过,都不由心颤。尤其是马六,身体一个劲地往墙里边缩,就像个鹌鹑一样,蜷在那儿瑟瑟发抖。
砰……砰……砰……
拳头击打肉体的声音在号房里不断回荡,夹杂着石头的闷哼声。
“有种……有种你就打死我。”
石头嘴里喷出了血沫子,脸上的血迹流进了眼角,视线变得模糊起来,手脚无力地挣扎着,声音也随之变得微弱。
砰……砰……砰……
即便石头那张脸已经惨不忍睹,但张三的眼中没有丝毫怜悯,他沉默不语,目光冰冷地如同万载寒冰。
与此同时,拳头犹如机械手臂:抬起,落下,再抬起,再落下……
张三的动作并不急并不快,只是简单的出拳,节奏均匀地如同摆钟,那砰砰的击打声,落在石头身上的同时,也落在了众犯心头。
打架斗殴这种事他们见过太多,比眼前这一幕更为惨烈的场面也不是没见过,但不知为何,看到此刻机械般出拳的张三,他们全都不寒而栗!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