枪声四起,人声鼎沸……
张三看到那些不管不顾冲杀过来的对手,不由得瞳孔微缩,一个激灵立刻恢复了冷静。
“难道这帮人……都不要命了?”一个念头在心底倏然闪过。
“看样子,他们急眼了,要赶紧撤!”
与此同时,隐藏在张三身后的孟向阳面色凝重,对眼下有些出乎意料的形势立刻做出判断。
一声尖锐的呼哨声从背后传来,张三稍稍一愣,立刻想起这是事先约定好的撤退信号,同时脑中清晰出现孟向阳之前仔细交代过的事项。
不得不说,孟向阳的经验极为老道,选择的伏击地点十分合理,向下是一处陡坡,向上接近山脊,地势上居高临下,可以将对方的进攻路线尽收眼底,此外撤退时还能借助地形加以掩护。
若非选择了这样一个有利的地点,在对方猛烈的火力攻击之下,根本不可能从容撤退。
张三接收到撤退信号,赶紧稳了稳心神,转头目光快速一扫,一个箭步斜刺里窜了出去。
与此同时,另一侧的孟向阳也从藏身之处一跃而起,几个起落便消失不见。
谁也没有注意到的是,两人撤退的路线并非直线,而是中途拐了几下,透着一丝诡异。
李忠国带人不顾一切地冲杀过来,队伍中有人眼尖,看见了两道逃走的身影,立刻有人紧追其后。
此刻,指挥已经完全失去了意义,也没人会想要指挥,至少李忠国不会。
这时,也绝不会有人注意到隐藏在草丛中,紧绷着的几根近乎透明的丝线。
……
张三刚刚翻过山脊,顺着山坡飞快逃奔之际,身后接连传来一连串巨大的爆炸声,音浪震地他身体不稳,直接向前扑倒,一头撞在棵老树上!
“老孟带的手雷威力可真大!”张三眼前有些发黑,缓了缓爬起来,揉着脑袋回头望了一眼。
即便已经跑出较远的距离,但身后传来的震耳欲聋的巨大声响,仍让他心惊不已,他使劲晃了晃嗡嗡作响的脑袋,下意识躲在树后,偷眼向山脊上瞧去。
追捕队伍方才那股一往无前的气势,被突如其来的爆炸硬生生打断,顷刻间,整支队伍就乱成了一锅粥。
也不知跑了多久,此时身后已经听不到什么声响,孟向阳突然顿住脚步,跟着便扶着一棵树,整个人瘫倒在地。
“现在……可以……歇歇了……”回头一望,孟向阳喘息不止地说道,说完了这句,他便再也没有说话的力气了。
听了这话,张三也学着孟向阳的样儿,一声不吭径直躺倒在地上。这一躺下来,他只觉得浑身上下被抽光了力气,一如当初被关禁闭时那般虚脱。
一股前所未有的脱力感遍布全身,耳鼓中只剩下胸膛里的那颗心脏异常剧烈的跳动声,仿佛一颗心就要跳将出来,同时眼前一阵发黑。
空旷的山林中,只剩两人如风箱般急促的喘息声。
……
山脊上,一片狼藉。
李忠国靠在一棵树上,一脸的血污。
他的运气还算不错,只是受了点皮肉伤,没有伤及筋骨。
在他周围,一众手下七倒八歪,有的声息皆无,有的无力呻吟,有的痛苦哀嚎,只有为数不多的十来个在爆炸中未遭重创,正艰难地挣扎爬起。
在场的所有幸存者,都把目光投注到李忠国身上,他们的眼神充满了惊恐、无助和绝望。
眼前肢体横飞的惨烈场面让他们彻底失去了斗志,他们有的呆愣在原地,有的失声怪叫,还有的泣不成声。
之前那股悍不畏死的豪情彻底不见了踪影,他四下一看立刻呆住,面如白纸,眼神空洞,张了张嘴说不出一句话来。
“完了,都完了……”心里默默道出这样一句,李忠国眼前一黑,便瘫倒在地,人事不省。
……
正值秋风初起的季节,山林中的藤蔓已露出干枯的迹象,一阵山风轻轻拂过,吹得黄叶飘落纷飞,和煦的阳光带着丝丝暖意从树层间穿透下来。
一束阳光正好落在张三脸上,他轻哼了一声,抬手挡了挡刺目的阳光,又转头看向身侧,只见孟向阳已经恢复,正靠在一棵树下,面色平静地望着自己。
从地上爬起之际,张三感觉身上一阵酸痛,但好在经过短暂的休息已经恢复了些许体力。
“感觉如何?”淡淡的一句话从孟向阳嘴里飘出。
“嘶……还行吧。”身上不少地方传来轻微的痛感,他仔细检查了一番,才发现不知怎么弄了一身的伤。
虽说都是些皮外伤,但整个人看起来却是狼狈不堪,他不由苦笑一声,扶着身旁大树站起身来。
“他们应该不会再追来了,接下来,我们就是要尽快走出这片大山……”孟向阳随手拈了根草梗,放在阳光下凝视片刻,一撩眼皮看向张三,脸上透出浓浓的疲惫。
阳光下,张三发现他鬓角已现灰白之色,脸上的皱纹似也加重不少,眉宇间隐有一抹忧虑神色,其貌不扬的外表透出一股沧桑之感,仿佛经过一场激烈厮杀,忽然间老了几岁。
“没问题的话,尽快动身吧……”孟向阳摸出定位装置低头扫一眼,起身之际将背包甩上身,用力紧了紧。
“这个还给你……”张三忍着浑身伤痛,一咬牙爬起来,迅速收拾东西,最后在腰间一摸,掏出手枪掂了掂,突然向前一递。
“不用了,以后它就归你,还有这个……”孟向阳嘴角一撇,摆了摆手,接着又从身上摸出一盒子弹,直接扔给了他。
孟向阳捕捉到张三眼中的一抹喜色,走上前在他肩头拍了拍,冷峻的面容变得温和不少。
张三有些不好意思,迅速将手枪重新装好,抬头一看对方已经转身走了,于是紧赶几步和他并肩而行,问道:“老孟,还要多久能赶上他们?”
“最多大半天吧。”
“老孟,有个问题……我早都想问你了。”
“什么?”
“你有……多大岁数了?”
孟向阳脚步一顿,目光一转,看着张三一脸认真的样子,表情凝固了一瞬间,随后眉头微微皱了皱,有些不自然地说出一个数字:“五十三……”
“五十三?但你看起来可没那么老……对了,你有老婆么?有没有孩子?”
孟向阳加快了脚步,似乎想要躲避这些问题,但张三却喋喋不休继续追问,似压根没注意到孟向阳愈发不自然的脸色。
“没老婆,没孩子……”有些艰难地从嘴里蹦出一句话,孟向阳的脚步更快了。
“那有没有相好的?”张三一脸好奇地又凑了上来。
听到这个问题,孟向阳脚步再次一顿,面颊不由抽动几下,心中突然生出一种想掐死他的冲动,他深吸口气,面色很快又恢复正常。
“没有……”孟向阳面无表情地说道。
“奧……我明白了,你不会就是书上说的那种,为情所困或者是为情所伤的人吧?”
这次,孟向阳没有理他,低头匆匆而行。
这深山老林中,就他们二人结伴而行,所以张三说起话来毫无顾忌,追在孟向阳身后,东拉西扯问个不停。
“你闭嘴!闭嘴……闭嘴……嘴……”
一记愤怒无比的断喝声响彻山林,久久回荡,惊起了一大片飞鸟……
“呃……这不是路上闲得无聊么,唠个嗑都不行,这人也真是的!”
张三小声嘟囔了一句,但眼中却有一丝狡黠的神色一闪而过,撇嘴一笑立刻朝着前方步伐飞快的孟向阳追了上去。
……
二人并身坐在一块石头上歇脚,手里各自拿了块压缩干粮慢慢啃着。
“再翻过这个山头,就能赶上他们了……”沉默了好久的孟向阳,终于再次开口。
此时,红轮西坠,余晖照耀之下,山林仿佛裹上了一层火红的帐幕,抬眼望去,远处山势起伏绵延不绝,宛如游龙一般,追逐着天边那抹夕阳……
如此一副绚丽的夕阳美景,让人置身其间不由沉醉!
张三恋恋不舍地收回目光,转头看向身边的孟向阳,露出十分灿烂的笑容。
“你这是……”孟向阳被他这突如其来的傻笑整得有点发懵,嘴里好大一块干粮掉落在地上。
“生命诚可贵,爱情价更高。若为自由故,二者皆可抛。自由……自由的感觉,真好!”张三一脸感慨的神色,表情十分生动,晃着脑袋大声抒发着胸中的感情。
“咳,咳咳……”
瞧了眼他那副做作得有些欠扁的模样,孟向阳一口干粮险些噎住,赶紧抓过水壶咚咚咚灌了几口。
“以前没发现,原来你还有贫嘴的毛病……”缓过来之后,他翻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
“老孟,我看你整天都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我觉得做人嘛,最重要就是开心,咱们在呼河监狱当阶下囚那会儿就不提了,现在都出来了,就应该换个样子,对不对?”
他狠狠啃了一口干粮,又灌了口水,喉头咕哝一下将嘴里边干涩的干粮送下,又接着说道,“现在要有副象棋就好了,我在这儿陪你杀两盘……”
“其实,你心里怎么想的我明白,你也不用再故意说这些逗笑的话。我这人一贯如此,你不必为我担心,不过……还是谢谢你!”
孟向阳沉默了片刻,抬起头又恢复了以往那副不苟言笑的表情,目光平静但又深邃,似能看透张三的内心一般。
被他一语点破,张三的表情略微一滞,随即目光闪动几下,笑了笑没有言语。
他这一路上的插科打诨,不过是为了调剂一下紧张压抑的气氛,因为孟向阳那张脸,总是阴沉沉的。
张三从小没有父亲,幼年不幸丧母,上了警校不就又阴差阳错进了监狱,在监狱中刚刚适应,却又被欧阳松和孟向阳裹挟着成了越狱犯。
这一连串的遭遇,已经让这个刚刚二十出头的青年,拥有了一笔同龄人很难得到的宝贵财富,那是心志的锤炼,性格的成长和智慧的成熟。
人常说,磨难使人成长。残酷的狱中生活和随时可能丧命越狱经历,让张三快速地成长起来,有了一种脱胎换骨的变化。
以前的他,脸上总会挂着阳光般灿烂的笑容,往那儿一站,朝气勃发自信满满。
经历过险死还生遭遇,现在的他,依然有阳光灿烂的笑容,但那笑容之下,却多了些隐藏起来的睿智和锋芒。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