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苏宛“蹭——”地一声站起来,怒喝道,“这些人都钻钱眼里去了,忒不要脸了。”
杨老头无奈地摇头,对弟弟一家人失望至极。
他们之间已经没有兄弟的情谊,关系还不如左右邻居,可便是陌生人,也没有哪个能做到他们这个地步的。
小玄子思索片刻,问:“令尊当真有家产留给你们?”
“当然有,但是不多,大部分被老二家给吞了,我老爹确实把老三的那份钱留给了我,那钱我是全给了他那改嫁的新妇,自己半点没占。”
这么一来二去的掰扯,杨家还算个大户人家,能让杨富贵一家人在数年之后还惦记一个死人的钱,可见数额不少。
突然冒出一个新妇,让小玄子不解,“您三弟还有新妇?”
“有啊,他娶妻娶得晚,刚娶了邻村一个姑娘过门,没几个月就死了,我老爹觉得那姑娘克夫,把人赶出家门,她运气好,找了个好人家,几年之后就改嫁了,老爹死后,把老三的钱偷偷留给了我,我寻思着我们家对不住老三媳妇,就找到她,把钱全部给了她,那都是好几年前的事了,现在没听到过她的消息,不知道她过得怎么样。”
上官禹在一旁听得一愣一愣的,他环顾四周,一看就知道这屋子的主人是一个极其贫困的人,他不太能理解这世上怎么还会有这么傻的人,自己穷得家徒四壁,还能把到手的钱送给别人。
苏宛觉得奇怪,“按理讲,这么多年杨富贵都没找你们,老爷子应当没有把老三的钱说给他们听,他怎么突然就知道了这事呢?”
“我……”杨老头叹了口气,埋怨地拍了拍自己的大腿,“都怪我,是我说漏了嘴。”
“这世上竟还有这种事!”上官禹感慨道。
小玄子冷笑,“你以为在某人的治理下,还真能四海升平?”
莫名其妙被怼,上官禹真想抄起屁股下的凳子扔到小玄子脑门上。
苏宛拉了拉小玄子的衣服,让他不要乱讲话,但这一幕落在上官禹的眼里,却是两个人在打情骂俏,完全视他为空气。
“宛宛,我饿了。”
“我去做饭。”杨大娘拄着拐杖起来,“你们在这儿等着啊。”
“大娘,我帮您。”苏宛撸起袖子要去帮忙,被小玄子拦住。
小玄子冲她摇头,漫不经心地望向上官禹,说道:“我和苏宛还有事情要忙,这里头就你最闲,你去帮大娘烧火吧。”
上官禹一怔,指了指自己,“我吗?”
“不然还能有谁?”
上官禹哪里干得了这种活,苏宛忙打哈哈,“没关系,他做不了,还是我去吧。”
“某人连这种活都做不了,还是赶紧回去享清福好了,这种山沟沟容不下金鸽子。”
“你别小瞧人。”上官禹可受不了被人轻视,“这对我来说就是小事情,宛宛,你坐下来好好休息,我去烧火。”
“不用,我……”
“你坐下,让他去。”小玄子按住苏宛,“他可能耐着,用不着你关心。”
上官禹冲小玄子呸了一声,掀开帘子走进厨房帮忙。
“小玄子,你为什么要针对他?”苏宛责怪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他的身份,要是惹急了他,我们都没有好果子吃。”
“你放心,他急不了。”
苏宛傻乎乎的被蒙在鼓里,可小玄子却什么都清楚,上官禹比他更早进入这个身体,更早遇见苏宛,苏宛无论什么样子,上官禹都见过,苏宛是怎么和他相处的,就曾经用同样的方式和上官禹相处。
他很吃味,却又无可奈何。
但至少他知道,这样的苏宛,上官禹能够接受,同样的相处方式,上官禹也不反感,这让当初的他断定,上官禹对苏宛是有一丝感情在里面,所以才会肆无忌惮,拿苏宛当挡箭牌,一次又一次挑战上官禹身为皇帝的权威和底线。
一样的道理,上官禹能单枪匹马追过来,必然做好了用行动来挽回苏宛的准备,那么无论过程多么艰难也不会恼羞成怒,他心里有这个度,就是想以这种方式让上官禹知难而退。
小玄子心里的那点小九九上官禹一清二楚,当初在小玄子那里吃了不少瘪,他都没有放弃,顽强地走到今天,又怎么会因为一点点小小的刁难就退缩!
在冷宫的时候,砍柴洗碗的活他没少干,干得多了,熟能生巧,自然就会了,烧火这么简单的事,岂能难倒他?
然而上官禹还是高估了自己的动手能力,刚进厨房没一会儿,就差点把自己头发给烧了。
见上官禹的头发窜起火苗,杨大娘赶忙接了一大勺凉水,往他头上泼。
上官禹进来时还是个翩翩少年郎,出去时就变成了落汤鸡。
苏宛想笑又不敢笑,说道:“我去给你拿干毛巾。”
“干毛巾怎么行,万一回头受凉怎么好,小伙子,我去给你烧水,你洗个澡。”
“大娘,他没那么娇气,烧水多麻烦,干布擦一擦就好。”
“不行,这小伙子是为了帮我才烧了头发,被我泼了水,这几天没有太阳,容易着凉,很容易生病,一定要注意。”
上官禹本来心里还不高兴,可杨大娘如此为他着想,反而让他觉得不好意思,难得善解人意地说道:“大娘,您忙您的去吧,我身体好,不容易生病。”
“没事,不麻烦您了。”
杨大娘见他坚持,便没有多说,给他倒了盏热茶,回厨房做饭,让玉虚打下手。
上官禹平日里娇气,可还未娇气到这个程度,喝了口茶,笑道:“大娘人挺好。”
“是呀,当初我们逃到乌萝村,村民们都不愿收留我们,只有杨大爷和大娘肯留下我们,尽管他们自己都吃不上饭,也要把最后一口给我们,他们身边无人陪伴,又无子女承欢,我们想多陪陪他们。”
上官禹急了,“那要陪多久?”
苏宛明白他的意思,笑道:“皇上,您若是一定要我回去,大可以派人把我们抓回去。您若是想问我的意见,我是真不想回去了。”
已经在天空自由飞翔过一段时间的鸟儿,怎么会甘心回到笼子呢?上官禹明白苏宛不会回去,但她说出来,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宛宛,那如果我说,我可以不做皇帝,我们还和以前一样,你愿意吗?”
苏宛一愣,一时没明白他的意思。
上官禹说的以前,是在冷宫做小玄子的时候,他想和苏宛回到那个时候,但是苏宛以为他说的是出冷宫之后,顿时哭笑不得。
“皇上,您怎么就不明白,我们的身份根本不对等,何况您若真的抛下黎明百姓,和我隐于山野,那您如何和这天下交代?您上哪去找一个贤明的君主代替您治理好江山?”
上官禹刚才说这话也就是假设,他不可能真的不做皇帝,放眼宗室,几乎全都是烂泥扶不上墙的,他唯一的儿子承瑞还小,千机阁还在虎视眈眈,朝中除了几个德高望重的老臣,连个能尽心辅佐的臣子都没有,若真没了他,大圣朝不亡也要脱一层皮,最后受苦的还是老百姓。
都说上官禹是暴君,昏庸又任性,但他做事极有分寸,在当时外戚当权,内乱之下,暴君显然更适合治理国家,若不是上官禹在登基之初的雷厉风行,斩断朝中蛀虫,以暴力镇压暴乱,那么凭小玄子那心慈手软的性子,占了他的身子去做皇帝的那半年,朝堂不出乱子才有鬼。
从出生就是太子的上官禹自小被灌输的都是那些为君之道,尽管如今浪得把这些道理忘得干干净净,骨子里的责任感依然还在。
他向往自由,不喜束缚,他想做个逍遥闲人,遇到苏宛后,还想和她做个平凡人,和当初在冷宫一样,永远在一起,最好是能生一堆娃娃陪他一起逗鸟。
可身为皇帝,他要把个人喜好放在一边,他的所有愿望,都只能在皇宫那一方小小的天地实现,他一个人可以随便作,但他不能拿黎民百姓去冒险,其他人没有义务为他的任性负责。
爱美人不爱江山也就是话本子上胡编乱造,个人和天下人,孰轻孰重,上官禹心中有个掂量。
上官禹试探性地问:“如果呢,我是说如果。”
“这个假设没有必要,我心不在那。”
苏宛就像个循循善诱的老师,希望能把上官禹劝回去,“皇上,我们本来就是两个世界的人,你是高高在上的皇帝,主宰天下人的生杀大权,我就是个小喽啰,粗鄙,暴躁,又贪钱惜命。三观不合的两个人,怎么能放在一起呢?”
上官禹嘟囔:“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皇上,我没和你开玩笑。”
“我也不是在跟你说笑。”上官禹觉得这次肯定谈不拢,偏过身子说,“我不会放弃,你不愿意回去,我总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苏宛无奈,“行,那皇上您自便,我还要去整理院子里的木雕。”
“哎,苏宛!”上官禹有些气馁,突然生出自己十分多余的感觉。
“我也不是在跟你说笑。”上官禹觉得这次肯定谈不拢,偏过身子说,“我不会放弃,你不愿意回去,我总有办法让你心甘情愿地跟我走。”
苏宛无奈,“行,那皇上您自便,我还要去整理院子里的木雕。”
“哎,苏宛!”上官禹有些气馁,突然生出自己十分多余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