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倒是怪事儿，按理说，似贾府这等勋贵之家，锦衣卫记得只会比寻常官府更全才是，为何寻不到大人生母的只字片语？”袁彬满脸不解。
对于有权有势的勋贵，锦衣卫的资料只会比县衙更全，但现在竟是连贾琮母亲叫什么都查不到，这是非常不寻常的事。
举个最简单的例子，同为庶出，贾政儿子贾环的详细资料就记录在册，包括他母亲是谁，家庭状况如何，家中有些什么人等等。可贾琮的生母一栏竟然完全是空白。
贾琮想了想：“或许是我生母生下我后不久就离世了，这才没留下姓名吧。”
他也意识到这件事不太正常，于是这才说出这等托词，为的是尽量减少袁彬的怀疑，免得节外生枝。
“也有理。”袁彬点了点头，倒是并未多想。
对他来说，贾琮生母是谁根本不重要，他只要跟着贾琮就好。在“忠贞不渝”的影响下，他对于贾琮的忠诚度也在与日俱增。
贾琮重新来到王子腾的面前，王子腾向他问道：“如何？你可查着了你生母的信儿？”
“我生母是谁，与我贾家何干？”贾琮问道。
“你只要答应放我儿一条生路，我便告诉你。”王子腾问道。
贾琮想了想：“说吧，只要你所说有价值，我自会留他一命。”
“贾琮，你也算是号人物，望你说话算话。”王子腾盯着他。
“你少拿话来套我。不过，我既答应你不杀他，自然会说到做到。”贾琮淡淡道。
王子腾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为今之计，他只有相信贾琮，别无他法。他沉吟片刻，这才开口：
“你并非贾赦亲生，而是被贾代善抱回来，寄养在他名下的。”
“什么？”贾琮吃了一大惊，“你在胡言乱语什么？”
他竟然不是贾赦亲生的，这怎么可能？
王子腾冷哼：“贾琮，事到如今我有必要骗你么？那日，我从贾家离去，离开时无意中撞见浑身浴血的贾代善抱着一个婴孩走进了贾赦院里。没过几日，贾府便宣称贾赦又得一子。
我暗中查过，却始终查不到你生母是谁？贾赦从头到尾也只说你生母生你时血山崩死了。这难道不蹊跷吗？”
“你可有证据？”贾琮问道。
“我若有证据，岂能留你至今？”王子腾咬牙道。
事实上，直到此时这也只是他的猜测而已，因为当事人贾代善已经死了，贾琮的生母也死了，贾赦虽然还活着，可已经与死人无异，这件事已经死无对证了。
贾琮闭上眼睛，思索片刻后转身离去：“此事尚需查证，我不能只听你一面之词。”
“贾琮，你答应我的事呢？”王子腾连忙问道。
“我说过让他活，自然不会杀他。可此事我若听旁人说半句，就别怪我心狠手辣。”贾琮淡淡说了一句，抬脚离去。
出了北镇抚司之后，他坐上马车回了贾府。这次他并没有遭到埋伏，一路很顺利。
他来到书房，仔细思索着这件事对于自己的意义，是否是贾赦儿子这件事的影响其实并不大，因为没人关注。真正需要考虑的，是他的真实身份到底是什么。
能让贾代善亲自抱回来，这说明他的来历不简单，考虑到贾代善原本的政治立场，他极有可能是废太子一系的后人，这就不得不防了，一旦赵元察觉，极有可能让他和贾家遭受灭顶之灾。
只要赵元继续当皇帝，他的身份都面临着曝光。这像一柄悬在他头顶的利刃，随时有可能斩下。而且他也一直在打自己的主意，这次的康妃就是最好的例子。
想要一劳永逸地解决这些问题，最好的办法，就是推赵睿上台，将赵元扫进历史的垃圾堆。
他苦笑着揉了揉太阳穴，没想到时局变化这么快，他原本还和废太子一系是敌人的，没想到此时竟然阴差阳错的站到了统一战线上。或许，这也是赵元如此打压贾家的原因，因为两者是天然对立的。
想要推翻赵元，首先需要拿下的，就是步军营，他们是防卫京城的主要力量。
“看来于公于私，都必须要见一见这九门提督了。”
新任的九门提督名为姜兆麟，是赵元上台后亲手提拔，重点培养的将才，曾多次领兵，在军中素有威望。
回到贾府之后，他写了份拜帖，让人送到了姜兆麟的府上，但让他没想到的是，姜兆麟竟然不见他，理由是身体抱恙，不便见客。
但是据送帖人汇报，他见到了其他访客，直接就被请进去了。
这姜兆麟的态度已经很明显了，就是不待见他，看不起他，甚至，连装都不装的厌恶他。
“小菊。”他轻唤了一声。
“爷。”小菊立刻来到房中。
“你去通知青儿，要她严密监视姜兆麟的府邸，全力渗透其中。”贾琮拿出一包药粉，“此外，将这药粉给王超服下，然后便将他放了。”
这包药粉名为“忘忧散”，服下后，会失忆并且失去记忆能力。
他虽然答应不会杀王超，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他不会给他任何报复自己的机会。
小菊立刻领命而去。
随后，他又找了名小厮，让他去都察院衙门给自己的属下带个信儿，要他们严查一切与九门提督衙门相关的公文，弹劾姜兆麟。
既然他不见自己，那就让他主动来找自己！他怕不是对都察院的能力有什么误会。先礼后兵，既然他不要礼，那就只能“兵”了。
做完了这些，他来到窗边，看着院中姑娘们那如同花儿般的笑颜，他的目光中闪过一抹坚决，为了她们，他也不会输地。
……
姜府。
姜兆麟回到书房，几名男子一同起身道：
“提督大人。”
“都坐吧。”姜兆麟向他们点了点头。
几人纷纷落座，一名老者向他道：“提督，日间针对贾琮的刺杀，又失败了。他的感知十分敏锐，没有进埋伏圈。”
姜兆麟冷哼：“他倒是机敏，难怪圣王也说此子颇为不凡。”
那老者犹豫了一下，这才开口：
“大人，属下不知。我等与这贾琮今日无仇，往日无怨。为何要与他刀兵相向，平白树敌？”
“圣王精通天衍神术，他算到赵家的气运都落在此子身上，若要改天换日，必须要除掉此人。”姜兆麟答道。
众人这才恍然，那老者连忙道：
“他无防备之时，我等尚且奈何不得他。可此时已然打草惊蛇，再想杀他，怕是千难万难。”
姜兆麟点了点头：
“不错。寻常手段怕是难不住他。不过，圣女已经北上，想来不久后便可抵京，届时我等可请圣女出手。”
听他提及“圣女”之名，几人都露出了欣喜和振奋之色。老者连忙道：“以圣女之能，若想取其性命，不过是易如反掌罢了。”
“一旦其身死，那我圣教便能趁势而起，席卷天下了。”姜兆麟的目光中满是狂热。
此时，那几人也同样露出了狂热之色，齐声呼道：
“净世红莲，圣临天下！”
“净世红莲，圣临天下！”
“净世红莲，圣临天下！”
他们正是红莲教的教徒。这红莲教是民间宗教教派，传承至今已有数百年。早期的理念是劝人向善，不杀生，不偷盗，不邪淫、不妄语、不饮酒。但慢慢逐渐被野心之辈控制，一直以颠覆朝廷为己任。
历朝历代都对它进行过绞杀，但得益于它广泛的群众基础，每次绞杀之后，它依然会死灰复燃。
本朝定鼎之时，它们曾经也曾起兵逐鹿天下，不过却被荣宁二公以秋风扫落叶之势扫灭，此后它便一直在民间蛰伏，直到现在。
姜兆麟抬手，压下了众人的声浪：
“不过，圣女此来并非是为了杀他而来，而是另有要务。”
老者神色一动：“圣女此来，莫非是为了那伪帝？”
他口中的伪帝自然是赵元，因为在他们心中只有一个天下共主，圣王，其他的都是伪帝。
“不错。”姜兆麟点头，“圣女将会化身方士进入宫中，为他提供圣丹。”
听他这么说，几人都流露出了冷笑，所谓“圣丹”，是一种慢性毒药，无色无嗅，寻常手段根本检测不出它的毒性。
它有强烈的致幻性和成瘾性，一旦长期服食就会上瘾，一日不吃就会全身难受，犹如万蚁噬体，痛苦不堪。只要赵元对它成瘾了，他们就可以不付吹灰之力地掌控朝廷，最后改朝换代。
“不过，此时那伪帝还算明智，我等要再加把力气才是。”姜兆麟又道。
几人齐齐点头，现在舆论发酵的速度还有些慢，他们必须要在暗中推波助澜，将赵元架在火上烤，这样他才会失去方寸，最终病急乱投医，选择方士炼制的丹药。
姜兆麟看了几人一眼，带头喊道：“净世红莲，圣临天下！”
几人齐齐跟着他高喝：
“净世红莲，圣临天下！”
“净世红莲，圣临天下！”
“净世红莲，圣临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