且说桃夭去落花岭的那日,宗族的辰禹前往虞山,向灼华等人透露了一个天大的秘密。所有人都知道,这个天大的秘密,当真如辰禹所说,早晚会被妖族有所图谋之人得知。是以,追随灼华的一众妖精,匆忙的寻求应对之策。然而,他们却没料到,这有所图谋之人竟会来的这般迅速。
妖精生来就无泪,哪怕是修炼数万年,也终究改变不了这天性。因此,神域才会将妖族拒之门外。可是,桃夭的眼泪却让众妖精看到了踏入神域的希望。尽管那日虞山众妖将连哄带骗的将他们忽悠出了虞山,却没有谁不为那一滴眼泪动心思。若是妖族众人皆像桃夭一般,得了眼泪,是否天道便会允准妖族脱离轮回飞身神域呢?
因此,当灼华见到他书案上无声无息出现的那封密信的时候,才会那般的失态。可更让他意料不到的是,妖族的几位妖王,除了落花岭的月溪外,竟已尽数聚集在了虞山的妖王殿外。
对于缺席的月溪,甘棠猜测估计是那窃取宗族预言的人,见月溪是桃夭实打实的娘家人,所以未将写有预言的密信送往落花岭。柏舟反驳也有可能是送去了,奈何月溪忙着应对变了性子的桃夭,没能及时得知信中的内容。行露还是一如既往的一言不发,以绝对护卫的姿态静立在灼华的不远处。
妖王殿内,灼华端坐于王座之上,眼尾的媚意中添了几分狠意。柏舟和甘棠侍立于灼华左右,一个将算计藏在了笑容里,一个将不忿写在了眉眼中。行露不知何时隐去了气息,藏于黑暗之中,让人难以察觉。
“灼华妖王可知这信中所说的十二字,有何深意?”君梧不知是真的对那预言动了心,还是为了讨好一直爱慕着的青娆,完全不顾自己在别人的地盘上,自发的就成了那出头的鸟儿。
“本王方才看完信中内容,诸位便已聚集在这殿中。不知,诸位所为,又有何深意?”灼华接住君梧隔空送上的没有任何署名的信件,随手扔到了案几上,嘴角浮出一抹鄙夷的笑。
“何意?当然是来此同灼华妖王共商妖族大计。”君梧哈哈一笑,任一粒透明的珠子从袖中飞出,随后自指尖送上一道妖力,击中珠身。珠身放大,桃夭留下眼泪的片刻被清清楚楚的记录在了珠身之中。“灼华妖王可还记得这一幕?”
见了珠身中出现的画面,甘棠险些将手中的长剑向着君梧飞出,虽知悉了他们的来意,却没想到竟会这般的直白,不加任何遮掩。柏舟不由得也收敛了几分脸上的笑意,垂在身侧的手不经意间握紧了腰间的玉牌。
见灼华不言语,君梧正要继续逼迫,却被青娆拦了下来。
“灼华,这信中所书十二字,我等虽非字字通透,可这妖泪现和神域开却也能明白几分。”青娆好不容易得了这样大好的机会,又怎会轻易让灼华将此事圆过去。“妖族为何逃不出轮回,不正是因为天道认为我族不识眼泪滋味吗?如今大好的机缘就在眼前,你难不成就无半分心动?”
青娆的话,让灼华变了脸色。视线从青娆的脸上挪开,掠过一旁蠢蠢欲动的君梧,最后停在了天渊的身上,“天渊,莫不是你也这般认为?”
“灼华妖王莫要动怒,我等无非是得了这来历不明的信件,心中疑惑,才来虞山叨扰,并无恶意。”见灼华已有不快之色,天渊立刻出声安抚。
“依诸位之见,灼华该如何?”灼华的视线一一的扫过殿中不请自来的三人,将他们眼底的欲望看得明明白白。
“自然是将桃夭交出,让妖族众人参详脱离轮回之道。”君梧见灼华言语中略有松动,不由得说出了心中所想。
“交出桃夭?敢问诸位可还记得,桃夭是何许人?”灼华拂袖将案几上的所有东西全数挥落到了地上,妖力从指间袭出,将那颗君梧尚未收回的珠子毁的干干净净。“你们想要的,可是虞山的妖后,本王的妻。若当真如你们所愿,将吾妻交出,本王还有何颜面苟活于世?”
“灼华妖王且息怒,我等的意思并非是要取王后的性命,只需王后稍加配合,让我等得知那眼泪从何而来即可。”天渊看了看剑拔弩张的场面,硬着头皮出了声。
“莫非是本王的话没有说清楚,让你们还留着这般念头。也罢,今日本王便让尔等死心。”灼华收敛好满身怒气,一脸严肃的起身,走至殿外,“天道在上,妖族灼华今日在此立誓,生护吾妻周全,死守吾妻安宁。伤吾妻者,纵是天地诸神,穷尽轮回亦诛之。”
晴空中降下一道惊雷,直直的落在灼华周身。不知是为灼华的豪言壮语喝彩,还是因他对天地万灵的蔑视而震怒。
见灼华毫发无损的自惊雷中走出,天渊和君梧不由得禁了声。纵是天地诸神,穷尽轮回亦诛之。这样的话语让他们心惊胆颤的同时,也无限的佩服。天地万灵,敢说出这话的,大概也仅能找出灼华一人而已。
“灼华,一个桃夭罢了,哪里值得你这般?”青娆不敢置信的看着灼华,惊得乱了所有的思绪。来虞山之前,她从没想过灼华会拒绝他们的提议。那可是成神的契机,灼华怎么可能拒之门外。如今,灼华不仅拒绝了,还拒绝得这般干脆利落,甚至是为了护住桃夭,不惜和万灵为敌。
灼华不理会反应各异的诸位妖王,径直的回了妖王殿。沉重的大门在他身后关上,将外界的一切全部隔绝。
“诸位妖王,还请自便。”柏舟拍了拍还没回过神的甘棠,看了看尚在震惊中的君梧等人,代替灼华下了早就该下的逐客令。
出了虞山,君梧和天渊分开。君梧将彷如失了神志的青娆带往桐山的方向,天渊则带着满腹的忧疑往风谷而去。
回了风谷,得知凤凰族的族长怜音来访,天渊迫不及待的将近日来发生的一切尽数告知怜音。
“你说你,莫不是妖王做腻了,想尝尝魂飞魄散的滋味。”听了天渊的讲述,怜音恨铁不成钢的拍着桌子,瞪着天渊,险些没喘过气来。“你可知那位在一拂袖间将你们所有妖精制住的云水道人是谁?你可知你们想要借来参悟成神之道的桃夭是谁?你可知被你们逼得对天道立誓的灼华又是谁?”
天渊有些气弱的看着快要冒火的怜音,不知该怎样接他连续的三个问题。虽说怜音的年龄比他大不了多少,可是凤凰一族的传承,却让他拥有凤凰族立世以来的所有记忆。不管是上古秘闻,还是各族的由来,他都能如数家珍般的倒背如流。如今被他这副模样的瞪着,天渊不由得怀疑自己是否当真在不经意间捅下了大篓子。
“算了算了,不知者不怪。”看着天渊的样子,怜音不耐的摆了摆手,“这其中纠葛暂且不能说与你听,但是你须记住,凡是与灼华有关的事情,都远远避开。还有那道宗族的预言,你就死了这条心吧。虽说那确实是与神域相关,可这关联之人,却并非桃夭。”
见怜音不愿多言,天渊也知趣的闭了嘴。遣了门外的小妖精,取了刚刚酿好的酒,与怜音在月下对酌起来。
若是不知道怜音饮酒之后有问必答的潜质,天渊就白白和他做了多年的至交。十坛佳酿下肚,怜音红着眼睛对着自己傻笑,天渊便知道时机到了。
“怜音?”天渊试探着唤怜音的名字,见怜音一脸毫不设防的醉态,不由得暗骂了自己几句。
“天渊。”怜音寻着声音看向天渊,打量着天渊的脸,恍惚间想起来什么,揪着天渊的耳朵便破口大骂,“你个不省心的,什么样的浑水都敢淌,是嫌命长还是觉得日子太安逸?他们的恩怨情仇,关你个小小的妖精什么事?就你这几万年的修为,在他们面前,连塞牙缝都不够,瞎凑什么热闹?”
大概是怜音对近来发生的事情太过于震撼,就连醉酒了都不忘数落天渊几句。一旁的天渊却满面笑意,他正愁怎样让怜音开口,不成想怜音自己就打开了话题。
“是是是,我不省心。”天渊顺着怜音的话接下去,一边看着怜音的脸色一边小心翼翼的试探,“不过,你好歹是凤凰族的族长,几亿年的传承,难不成还怕护不住我?”
“放屁,你以为他们是谁?妖族几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妖精?哪有那么简单。”怜音将杯中的酒饮下,看了看四周,放低了声音,“我告诉你,那个云水,是神族的人。”
“神族便让你畏惧成这样?”见怜音小心翼翼的样子,天渊不由得笑出声来。
“若是普通的神族自然不足惧,可是他,活了几千万年了,根本就不是普通的神族。就算是在神域,他也是能横着走的。”怜音看着天渊,满脸的傻笑。
天渊听了怜音的话,陷入了沉默。虽然他年岁不足十万,可是也听族中长辈讲述过,千百万年前,那段关于神灵之战的过往。云水生于那个时候,纵使只是个籍籍无名之辈,能在神灵之战中活下来,就绝对不容任何人小觑。
“怕了吧?”怜音双手搭上天渊的肩膀,笑的越发的傻气,“还有那个桃夭,她的来头也不小呢。”
天渊正待再惊讶一回,却见怜音打了个酒嗝,生生的止住了。
“且不说她的来头,单凭她是云水的徒弟这层身份,就不是你们这些小妖精能招惹的起的。”怜音站起身来,摇摇晃晃的往屋里走去,“至于那个灼华,你可听闻过,除了他还有哪朵花修得了人身?”
天渊看着被关上的房门,不由得后悔今日的算计。从怜音口中得知的消息虽然不多,却也足够让他心惊上一段时间了。怪不得一听说他掺和了那些事,怜音会气的想打他。若是他和怜音的位置调换一下,估计他也会气的冒火吧。
唤来了小妖,取了藏书阁中妖闻录,细细的翻阅起来。厚厚的几十册书尽数翻阅一遍,天渊心中的悔意和好奇不由得都再次加深。千百万年来,当真从无任何一朵花能独自修炼成型的。就连神灵大战之前的那段时间,也没有传出过灵族的哪朵花能得天独厚的越过主干单独成型。
收了妖闻录,将石桌上未喝完的半坛酒尽数饮下,寻了处山顶躺下,看着忽明忽暗的月光,天渊闭上了眼睛,“罢了,今夜之事就当从未发生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