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时间上来看应该是这样的——
无论什么原因,凌辰找人调查那个男人的行踪,并且在那之后不久开始研究“解决”什么,而他出车祸的日子也就紧跟其后。
这真的是偶然吗?会不会是他做了什么招致了报复呢?凌辰心慌得不行,他突然想到应该再去找孟应乐问问车祸细节。
与此同时孟应乐坐在外面餐桌前悠闲地吃着菜,完全不在乎凌辰在里面干什么。她现在唯一好奇的是,凌辰还会不会按原计划求婚。
她究竟希不希望,自己也搞不清楚。
过了一会儿凌辰出来了,神情变得很丧,在她对面坐下,犹豫了半刻才开口:“你能再给我讲讲我车祸的事吗?”
“想起什么来了,又提这个。”孟应乐像是有点惊讶,不过还是说,“没什么可说的啊,肇事司机还没抓着呢,因为出事地段属于监控盲区,一直在找目击者。但时间太晚了,有人看见出事时那车早就走了。”
“那么晚,我是要去哪里?”
孟应乐眼神复杂地盯了他两秒,低头吃了口菜,摇头道:“你都不知道,我怎么会知道。”
“那……警察有没有确定是意外,还是……”凌辰眼神闪烁,不知觉抠头。
“警察倒是问过你最近有没有得罪人什么的,我也不知道啊,再说了那时候你在ICU,我脑子很乱,想不了太多。”
凌辰点了点头,他本意是很想结束这个话题,可就是有各种问题继续跳出来,让他不得不问:“还有,我在车祸前,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吗?”
这下孟应乐脸上的疑惑更深了,她干脆没有回答,而是说:“先吃饭吧,都凉了。”
注意力被强行拉回来,凌辰才察觉到屋子里的静谧,随后才想起自己今天真正的目的。可是眼下他再去恢复视频,就显得太刻意了,而且他暂时不想再看见桌面上那个文件夹。
最关键的是,他的心情不同了。他没办法再心无杂念地去制造惊喜。
凌辰忍不住想,万一外面真的还有想要他命的人,万一他身上背的债不仅仅是感情和钱,那该怎么办?他真的应该这时候向孟应乐求婚吗?
他偷瞄对面孟应乐的脸,有那么一小下的犹豫,但随后凌辰就重振精神,将那些没影儿的猜测强行抛在脑后。
管它呢,既然他现在活着,日子就总得过。
想到这儿,凌辰下了决心,他突然站起来,对孟应乐说“我有礼物给你”。然后他走向卧室将那个放着玫瑰花和蛋糕的推车推了出来,并且当着孟应乐的面打开电表箱的盖子,取下了挂着的戒指。
孟应乐放下手里的筷子,侧过身子,把腿从桌下移了出来,但没有站起来。她调整呼吸,还在寻找一个合适的表情。
凌辰没有再去管那个视频,而是直接走到孟应乐面前。因为孟应乐没有站起来,他显得有点别扭,不过最后心一横,也还是硬生生地单腿跪地了。
在那一刹那,孟应乐才直挺挺站起来,她也才勉强挤出一丝不知所措。
“其实我原本计划得挺好的,结果出了岔子。想说的话都录好了,没放出了。也好吧,与其给你看视频,还不如亲口跟你说。”凌辰仰着脸,举起戒指,无比坦诚地说,“之前你说,我们没有正式订过婚,我想应该也没有正式求过婚。所以我想补上,我,凌辰,以百分之一百的真心,请求你嫁给我。”
孟应乐没什么表情,只是眼底有一丝苦涩闪过。真心?真心就像一张有明确期限的车票,过期就是一张废纸。
“我知道在我车祸之后,你知道的事情对你冲击很大,你对我可能已经失去信任。我都能理解,真的。其实我也大概知道了自己以前是怎样的人,我也不能接受,我不明白自己怎么会变成那样的人。可是老天爷给了我第二次机会,我现在可以抛弃之前的自己,我想要重新开始。之前你问我的问题,如果有一天我恢复记忆,会不会后悔现在的选择。我现在回答你,至少和你在一起这件事,我不会后悔。我需要你,我想要你,在我身边。”
凌辰的这张认真诉说的脸,他“发自肺腑”的语气,孟应乐无比熟悉,他以前就是这个样子的,这是他的天赋。
又或者说,这是男人的天赋,他们在这一刻是真心的,他们连自己都骗得过。可是一旦时效过了,他们立刻就能忘了自己说过的话,承诺不过就是普通的一句话罢了。
某种角度说来,变心和失忆其实是差不多的意思,可以轻而易举抹杀掉过去,换一个人“重新开始”。
“我打算换个住处,找份工作,哪怕暂时赚钱不多,我也会努力攒钱,努力让日子越来越好。我会支持你的工作,照顾好家里。我也会想尽办法,做到之前承诺给你的。”凌辰仰头到脖子疼,却还是坚持着。他的眼睛亮晶晶的,看起来特别单纯,“再给我个机会,好吗?”
当然不好了,孟应乐心里很清楚,她不可能嫁给凌辰的。且不说他们之间埋着的随时可能暴雷的东西,就单纯说凌辰这个人,也绝非良配。
别看他现在顶着一张人畜无害的脸,句句像是肺腑之言,可越是这样,就越是不正常。因为就在刚才他明明意识到了自己之前的人生有严重的问题,甚至可能是危及生命的。连孟应乐都在怀疑他可能会取消求婚,没想到他还是选择坚持。
是在这一刻,孟应乐看清了凌辰没有变。即便他暂时失忆了,即便他自以为此刻是真心的,他的底色仍然是从前那个傲慢的骗子,是一个骨子里就觉得自己有本事逢凶化吉,觉得女人很好骗的人。
在凌辰心里,完全不在乎此举是不是要将孟应乐拉进泥沼。可孟应乐清楚,如果有一天东窗事发,凌辰会毫不犹豫在泥沼中踩着她爬出去。
可即便孟应乐想得如此清楚,当她站在这里,正面相对,还是难免被仪式感所制造出的虚假感动所俘虏。她心里越明白,就越怅然若失。
她遇见过那么多男人,每一个都口口声声说爱她,也都用金钱对她示好,可是没有一个男人肯向她求婚。当然了,她也并不期待,如果真的有,反而会是麻烦。
只是,既然不期待,为什么还是会感动呢?孟应乐自己也想不明白。
至少这个失忆的男人,在此时此刻是真的想给她一个家。或许是这一点,令孟应乐心里的烛火微弱地闪烁,始终没有熄灭。
就算她姑且答应下来,也未尝不可吧,孟应乐试图说服自己。她担心的事情不知何时会发生,在那之前及时行乐,不能算贪心吧。
再说了,是凌辰自己想求婚的,她也努力阻止过了,她只是网开一面,让凌辰高兴一瞬间罢了。
想到这里,孟应乐拼命眨了几下眼,想试着逼出一层感动的泪水,不过最后似乎也没太大效果。她朝凌辰直直伸出手,说:“戴上吧。”
“你答应啦?!”凌辰见孟应乐犹豫那么久,心里本有些凉,一时间居然有点不敢相信。
“怎么?你反悔啦?”
“没、没有!”凌辰慌里慌张给孟应乐戴,先戴的无名指,结果有点大,好在换到中指还算合适,“以后我再给你买更大的!”
孟应乐举起手端详了一下,居然真的有一丝开心,她伸出另一只手拉凌辰起来:“快起来吧,跪着不累啊!”
凌辰扶着桌子站起来,腰酸背痛的,感慨自己走过这一遭真是身体不济,得锻炼起来了。
“来,先吃块蛋糕。”当他打开蛋糕盒子,心里突然一惊。
应该是刚才他在卧室那一推,动物奶油又软,蛋糕向一旁倒去,整个变了形。
不知为何,凌辰有一种不祥的预感。
“没事,反正是要吃下肚的东西。”
孟应乐伸出那只戴着钻戒的手,放在凌辰拿刀子的手上,两个人一起压着刀子切了下去。
蛋糕轰然倒塌,瞬间不成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