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妙……周妙!”云逆的头像小鸡啄米似的,一点一点地掉下来。
最终,一声高呼,右手支撑于案桌打瞌睡的帝王一激灵醒了过来。
醒来后,眼前无人,只有一盏青铜灯的微光陪着他。
梦中少女的身影不见了,此时的云逆难免感到寂寥,说到底,他想重新找回的身影如今仍只在梦中盘旋,当自己重归于现实领域,一切都将化为虚无。
“周妙……”
如今已是子时,由于一场虚妄的梦境,帝王已经无心朝政,干脆放下奏折,起身向外走去。
他本想直接回宫就寝,然后脑海里却在此刻倏忽飞掠过尚一本的脸孔,思绪及此,云逆的眉头居然轻皱起来。
这之后,帝王的脚步鬼使神差便来到了静访宫。
他来此的目的到底是什么呢?其实他自己也不知道,兴许是想要看看最爱惹出祸端的尚一本如今是不是又背着自己做坏事了吧?
云逆的直觉果然很准,此时周妙正在打理她的南风馆,也就是她口中所称的“青青草原”。
“哎呀!小秦,等会就把你送到雨妃娘娘那里去,你可要好好表现啊!雨妃娘娘尤为宠爱你呢!”
周妙像个老鸨,细心嘱托着眼前人侍奉女子该有的德行,她喜气洋洋的,似乎已经完全忘了自己对美男也是有所追求的,如今的她只做买卖,毕竟一旦有了钱,什么样的男人找不到呢?
“您就放心吧,奴我最能干了!保证将娘娘她侍奉得服服帖帖,称心满意!”
那位叫做小秦的男子扭了扭腰肢,周妙下意识摸了一把,之后又悄然比划了一下自己的水桶腰,两相对比之下,她实在感到惭愧,连忙匆匆逃走了。
很快,她来到西门派成员之前,也就是上回主动要求留下的白凡身前。二人之间有着保密协议,白凡为周妙卖命办事,周妙替他保守西门派成员的身份,不与人说。
不过她的慧眼的确识珠,白凡一登场,完全可以与上回赢得一众娘娘青睐的卫执比肩。
白凡毕竟是武派成员出身,因此他身上的气质是男子固有的雄性勇猛,由于年纪尚浅,所以如今的他甚至还有些稚嫩的成分残存,如此才愈发赢得娘娘们的好感与好奇,毕竟“老牛都是喜欢吃嫩草的”,哪怕就连周妙也不例外。
“我告诉你,你可得好好表现,既然你选择留下来,就不要给我害臊!今日许多娘娘都邀你去侍奉,我最终还是答应了出价最高的娘娘,无论如何?你也得讨得她的欢心,否则就砸我们南风馆的招牌了!”
周妙帮白凡整理了一下衣裳,白凡羞赧地低着脑袋,他不爱说话,也过于害羞,周妙实在不知他为何想要主动留下来。
“你可听清楚了?等会儿害羞归害羞,该做的事还是要做的。”
周妙严辞警告道。
虽然她喜爱男色,但在生意场上,讲的就是一个口碑,周妙不会因为眼前人的皮囊姣好就对他放低标准。
“知道了……”白凡低着脑袋,轻声嗫嚅道。
周妙还是有些不放心地看了他一眼,见他半天不说话,最终她也只能离去,好让他慢慢适应这里的生活。
……
偏殿中,几乎所有的男子都喜气洋洋的,一边试着新送来的衣裳,一边涂脂抹粉,各个娇媚风情,就像是到了真正的秦楼楚馆一样。
偏只有一个人与此方场景格格不入,那就是人气最高的卫执。
他坐在角落中,对新送来的衣裳以及都城名贵的化妆物品都不感兴趣,他只是静静地坐着,脸上铺满了不屑与鄙夷。
周妙走过去,问他。“今夜也有你的订单,你为何不去梳妆打扮?我告诉你,你竟然到了我这里,选择与我签订合同,你就不要给我耍性子,否则当初你就别来呀!”
周妙之所以对他没有好脾气,那纯粹是因为狗帝的缘故。
卫执整日挎着个臭脸,实在让周妙不得不想起宫中那位冷脸帝王,云逆也是这样,宛若骗了他几百万,总是一副要死不活的样子。
卫执不理她,身子仍保持半个时辰之前的动作,冷酷,鄙夷,毫无所动。
“你到底要怎么样?我都说了,今晚有你的订单,你去也得给我去,不去也得给我去!”
周妙双手叉着腰,面相足有些凶狠。
“我不去。”
短短三字一出,周妙顿时火气上头,她直接揪起眼前人的衣领,狰狞地质问道。“合同你都签了,你给我耍什么脾气?你要是不去可以,十倍赔偿给我,我这就放你走!”
“没有钱。”
又是短短三字。
面对周妙的暴行,卫执依然毫无所动,甚至就连目光也未移来。
一切相对于他,好像都是理所应当,这让周妙不得不亢奋起来。
“哟呵!现在欠钱的人都这么理直气壮了?你给我装大爷是不是?看姑奶奶今日我不把你揍得鼻青脸肿!”
能打架绝对不吵吵,周妙无时无刻不在贯行着如此生活理念。
当她拳头举起来的一刹那,突然,屋中的灯全部熄灭了,众人发出惊呼,没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啊————奴怕鬼……”
“救命……哪个缺德的吹灭了灯?”
……
周妙皱眉,松开紧揪住卫执衣领不放的手。和一群聒噪的老爷们在一起,她反而没什么可惧的了。在这整间屋子里头,就属他雄性气质最浓厚!
她刚想开口,却听闻晦暗中传来的一声急促嗓音。
“是我!是头铁我熄灭的灯!陛下来了!你们快些藏起来,要是让陛下知道这里有人,一定会来此处探看的。”
此言一出,屋中的男子们顿时乱成一锅粥。
虽然眼下晦暗看不清,但周妙还是能从嘈杂的动静里辨别出此时他们内心的焦灼。
“你们赶紧藏好,记住不要发出声音,不然那嗅觉灵敏的狗帝一定会来此处查看的。”
周妙摸着黑打开了屋门,随即与头铁一起走了出去。
头铁在她走之后把南风馆的门紧紧闭合,二人一起摸缩在黑夜中,逐步靠近正殿。
……
“嗯?没人在吗?这么晚了她们能去哪?”
看着眼前空无一人的宫殿,云逆有些狐疑。他身旁的鲁逊还没来得及开口答话,便见周妙一猛子来到了帝王的跟前,仓皇地打着招呼。
“陛下,您怎么在这儿呢?什么风把您给吹来了?您可真是稀客啊,来,快请进快请进。”
周妙的老鸨作派还是没有全然褪去,她佝偻着身体,脸上陪着笑,右手急急招呼着眼前人进去,像是在秦楼楚馆门前招呼着老熟客。
云逆眉头现出一丝凝重,步足迟迟顿在门前,不肯进入。
“尚氏,朕今夜果然没有来错。说吧,你又在背地里谋划些什么?半夜三更不待在屋中,你跑去了哪?”
话落,云逆的余光环视四周,似乎是在找寻周妙方才的藏身之地。
周妙心下一惊,连忙挥着手,继而佯装镇定地解释道。“我……我刚从御花园回来,辗转反侧睡不着所以才出去散散心,没想到碰见陛下您恰至此处,您说这不是巧了吗!哈哈哈……”
周妙试图搪塞过去,然而鲁逊却是个爱拆台的。
“哼,考常在倒也不必满口谎言。方才属下的目光一直注意着门前的动向,不知您是从何处溜出来的?总之您绝对不可能是从正门进来的。”
言落,周妙嘴畔的笑戛然而止。她怒瞪着鲁逊,狰狞的面相像是要一口吞了他,可鲁逊却横眉冷目,完全不畏惧周妙恐吓般的眼神。
“考常在不必瞪着奴才,这只会加重您做贼心虚,居心叵测的嫌疑罢了。”鲁逊冷冷地道。
周妙的脸色更青了。
他丫的!从未见过如此狂拽的奴才!我上辈子是欠了他的吧?他至于对我这等可怜弱小的女人苦苦相逼吗?
周妙紧握的双拳在暗中下意识地颤抖,如果可以的话,他当即就想朝那与狗帝宛若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垮脸上挥出一拳。
可惜,云逆酷绝的眼神还是让周妙压住了内心的怒火,她不得不先行劝哄着多疑的帝王。
下一刻,周妙瞬即转化为一张狗腿子脸。“陛下!妾身一直都在这院落之中乘凉呢!白天过于燥热,好不容易等到晚上了,所以就干脆在这睡了。刚刚一直没注意到您,是因为睡得过深的缘故。”
她又开始胡乱瞎掰扯了。倘若江秦在场,也许还会信赖于她这张胡言乱语的嘴,可眼前人是鲁逊啊!她的胡言乱语根本没法逃过鲁逊这双洞察万物的鹰眸。
果不其然,那男子又开始拆台了。
“哦?敢问常在您睡在哪?”
“我睡凉椅上啊!不然还能睡在哪?”周妙回答得尤为笃定,但心里头却在冒着虚汗。
下一刻,鲁逊指了指凉椅上那坨鸟粪。
“是吗?常在倒还真是接地气啊,都能与鸟粪共眠,看来您也不需要宫殿了,直接睡到猪笼里去岂不是最好?”
躺椅上的鸟粪,是上回帝王邀请周妙前去钓鱼的那一日,某只该死的鸟儿留下的。周妙嫌它晦气,一直没有收拾,不料今日居然成了鲁逊用来咄咄相逼的借口之一。
周妙一时间哑然无言,不知该如何应对眼前的场景,而云逆却在下一刻将目光投向了不远处的偏殿上,紧接着他的步伐居然冉冉向那边靠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