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内。
伴随着杨乐清话音出口，叶寒合上的眼帘微不可查地颤了颤，而后睁开了眼睛。
他嘴唇动了动，似是想要说些什么。然而最终却是什么都没有说出来，回应杨乐清的只有一阵无言的沉默。
叶寒知道。
或许杨乐清确实感觉到了后悔，可事情已经到了这种地步，说这些已经没有什么用了。
在现在这种情况下，叶寒不想跟对方玩儿什么藕断丝连的戏码，也没有心情跟对方来一出最后的互诉衷肠。
他只想不被任何因素所影响，尽可能地让自己的状态保持在最巅峰，以应对即将铺天盖地朝他涌来的暴风骤雨。
见到叶寒没有回话，杨乐清脸上的笑容逐渐凝滞了下来。
她本以为在眼下这个关头，当自己将心里话说出来之后，叶寒会表现得十分感动。
然后他们会在这人生的最后一刻，第一次敞开心扉地跟对方互诉衷肠，甚至是耳鬓厮磨。
如此一来，哪怕今日他们真的无法活着离开江州，只能做一对亡命鸳鸯。但至少在临死之前，杨乐清已经弥补了心中对于叶寒的遗憾。
可令她感到失望的是，面对她鼓足勇气说出的心里话，叶寒似乎并没有丝毫回应的想法。
一时之间，杨乐清的表情暗淡了下来，脸色也有些苍白。
“他还是没有原谅我吗？亦或者是因为我此前所做的那些事情、包括我妈和杨灿所做过的那些事情无法原谅我？”
这一刻，她脑海之中浮现出了许许多多的念头，也想了很多关于叶寒不回应自己的理由。
而她最终得到的结果却是——
如果她是叶寒的话，恐怕也不会原谅自己。
毕竟不要忘了，就算除开叶母的事情不说，此前叶寒数次面对王彻之、时，作为妻子的她可是不仅对对方冷言冷语，更是不止一次地因为自身利益而站到王彻那一方……
越是这般想，杨乐清的脸色就越发苍白，直到完全失去血色。
如果人生能够重来，她想，她当时绝对不会对叶寒提出“离婚”这两个字。
这样不仅不会发生后面那一连串的事情，更不会让她在人生的最后这一刻，如此的后悔痛苦和失魂落魄。
杨乐清此时的模样，自然被叶寒从内后视镜中看了一个真切。
但他的脸色却是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平静收回目光，将其看向了前方空空荡荡、连一辆车都看不到的街道上。
叶寒并不认为在离婚这件事上，包括在后面所发生的那一系列事情中，自己有什么错。
所以对于杨乐清眼下的表现，他也没有什么愧疚和太多的不忍。
真要说起来，这一切只是对方应得的而已。
若不是叶寒承认心中对其还有那么两分感情，他甚至都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去救她，然后让自己步入这般险境。
相比于杨乐清的感性，韩依然就要理性多了。
“我们真逃不出江州了吗？”
她只是抿了抿嘴，尽量用平静的语气对叶寒问到。
一路之上，这是韩依然所说的第一句话。
这倒不是她能忍，更不是被方才的数度徘徊于生死边缘而吓蒙了，连话都忘了说。
韩依然之所以一路保持沉默，只是因为她发现叶寒身上那属于她父亲和她爷爷的影子，似乎越来越重了……
对方出手夺人性命再也没有了丝毫犹豫，甚至连丝毫的表情波动都没有。
就比如叶寒方才捏碎陈锋的脖子之时，动作是那么的突兀、又那么的果断，完全没有半分迟疑和犹豫。
这已然能够说明，只是短短一晚上的时间，杀人对于对方来说似乎就已经成了家常便饭一般，掀不起他心中半分波澜。
每每想到这些，韩依然就只觉手脚发冷，脊背发寒。
她不想看到自己引以为最后依靠的叶先生，也变成一个她爷爷和父亲那样，行事冰冷狠辣的人。
因为对方一旦变成这般，那就说明他跟“做事不择手段”的距离不远了。
直至最后，他会完全成长为她父亲和爷爷那般的人——
冷血、无情，眼中除了利益，其他皆为虚妄。
然而即便如此，韩依然却无法去阻止叶寒。
毕竟她也知道，对方之所以会变成这般，只是为了他自己以及她们能活下去而已。
他要是不对长孙琳动手，不对那些黑金安全和商阳制药的雇员动手，最后死的就将会是他们。
是以不管怎么去看，叶寒的所作所为似乎都没有错，错的是强行将他逼成这样的韩北月和商阳制药！
也正是如此，韩依然才会感觉心中难受到了极点。
一方面是她不想看到叶寒变成冷血无情的人，一方面她又不得不去接受对方为了活下去，而正在朝着这方面转变的现实。
听到韩依然的话，叶寒没有回头。
“是的。”
他只是微微点了点头，目光看着前方空荡荡的街道，轻声说道：“已经……”
“出不去了。”
叶寒之所以在杀了陈锋之后没有继续开车，就是因为在将对方推到在副驾驶的那一刻，他突然发现了周围的异常。
要知道，从他将车开出玉山别院之时，天边就已经露出了鱼肚白。
按理来说，眼下就算老城区这边的街面上的行人车辆不多，也总该能看到一些吧？
可事实却是……眼下的街面上别说没行人和车辆了，就连那些出早的早餐铺子或店面都是紧闭着的。
这使得这偌大的一条街道，竟是看不到半点儿人影。
再加上街面上弥漫着的薄薄雾气，死寂压抑宛如鬼蜮，让人有种难以压制的悚然感。
若非叶寒对于这片老城区颇为了解，他恐怕都会以为这里早已废弃。
也正是由于这个发现，使得叶寒没有再驱动车子。
因为眼前这片空无一人、满是死寂的街道，无疑正表明着一件事——
那便是商阳制药、甚至是风华资本的人早已在这里布下了天罗地网，就等着他们自己钻进来！
就目前来说……
叶寒他们无疑已经是自投罗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