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卿蕊这般问她,蕴颜不禁轻笑了起来:“芸贵人逝世后银杏便不见了踪影,本宫便命人前去寻找她的踪迹,后来找了三个月,终于在京城郊外的一处荒废的寺庙里找到了她。她蜷缩着身子,疯疯癫癫,说什么颐贵人命宫人下手掐死了主子,别杀我之类的话语,看到本宫的人之后,便吓得晕了过去,本宫的人悄悄将她带了回来。只可惜,后来她虽然醒了,但问她却什么都说不出来,精神失常,本宫便吩咐萧太医悄悄在暗地里为银杏进行医治。从那时起,本宫便将怀疑的目光投在了你身上。”
“而后,在翠心死前,翠心曾开口告诉本宫当时是紫菱接近她,告诉她茗青被害的真相,有目击证人告诉本宫雪燕死时穿着咸福宫宫女的衣服。接二连三的线索查到了你和紫菱的身上,本宫不得不去深究背后那真正的幕后主使。”
“所以本宫想了一夜,决定自己以身入局,诱你露出破绽,引你自己落入本宫精心为你编织的圈套里。可本宫没有想到,你不来对我下手,而是先对我额娘下起了手,赫舍里卿蕊,我额娘何尝又挡着你路了?”
蕴颜眼中含泪,攥紧了拳头,面带怒容,眼泪再也止不住地往下滴落。
“叶赫那拉氏不是染了瘟疫死了么?与我有何干系?”
卿蕊忍不住嗤笑一声,这件事,她可做的天衣无缝,那小蝶早就死了,知道真相的茹婳和紫菱亦死在了她的手上。
哪里还有证据?
“是么?你都知道本宫的额娘乃是染了瘟疫而死,看来你还真关注本宫一家的事情。你以为小蝶死了,本宫就找不到证据是你害死本宫额娘的么?”
闻言卿蕊不由得吃了一惊,皇后她是怎么知道小蝶的?她眼神变得有些躲闪,“小蝶......什么小蝶?我可不认识她。”
“将人带进来。”蕴颜懒得和她再费口舌,直接吩咐宫人道。
随后小顺子便带着一位妇人进来了。
那妇人跪下给蕴颜叩了一首,“民妇叩见皇后娘娘。”
“起来吧。”
“谢皇后娘娘。”
“你来告诉她你是谁。”
妇人点点头,一一道来:“我是小蝶的嫂嫂,逃难路上,丈夫和公公为了我们三个能活下来,将能吃的能穿的全都给了我们,他们却死在了路上。我怀着身孕,有次腹痛难忍晕倒在了路上,被好心的住持所救,我与我的孩子这才平安活了下来。小蝶为了我与孩子能活下去,便答应颐贵人替她办事。她将得到的钱全都留给了我和孩子,颐贵人的婢女紫菱带着小蝶和婆婆特意在京城郊外的路边等着叶赫那拉夫人,在她们的计划下,小蝶和婆婆被叶赫那拉夫人所救,小蝶为了我和孩子昧着良心对叶赫那拉夫人下手,致使她染上了瘟疫,害死了叶赫那拉夫人。”
“颐贵人她们不知道我和孩子的存在,我和孩子才能安然无恙的活到现在。小蝶害死了叶赫那拉夫人之后,将拿到的报酬偷偷送到了我手中,告诉我一定要我带着孩子好好活下去,小蝶走后因愧疚难忍撞死在了婆婆的墓碑上,得知消息后,我心中悲痛欲绝,悄悄把小蝶安葬在了婆婆的墓碑旁。我知道,小蝶是为了我这个嫂嫂和他们梁家唯一的血脉,才犯下如此罪孽,皇后娘娘,民妇愿为小蝶赎罪,是民妇一家对不住皇后娘娘您,民妇该死。”
妇人说罢,再次跪下给蕴颜叩首。
蕴颜起身扶起妇人,哽咽道:“本宫并不怪你们,本宫明白你们都是为了活命,如果重来一次,我相信,我额娘也一定会这样做,她并不后悔救了小蝶她们,也不怪小蝶害死了她。要怪只怪,是本宫没有护好自己的家人,让他人趁机害死了她。”
“赫舍里卿蕊,你知道当小顺子找到小蝶嫂嫂把她带回圆明园,她告诉本宫这些事之后,你知道本宫当时有多想亲手手刃了你么?所以本宫一直在忍,忍到本宫收集齐所有的证据,还众人一个公道。”
“额娘逝世之后,本宫便猜测定是有人暗害她,不然她又怎会好端端的染上瘟疫呢?所以本宫下定决心,一定要找到害死她的幕后黑手。本宫与皇上商议一起在众人面前做一场戏,让你们以为本宫与皇上夫妻离心,才好将你们一网打尽。”
蕴颜示意小蝶嫂嫂退下,她眼中闪烁着泪光,缓步走到卿蕊面前,“本宫故意放出本宫与凌祁的秘闻,而后让察兰泰接近你把你想知道的都告诉了你,并让他问你索要三千两。”
“果然不出本宫所料,你为了搬倒本宫,三千两都是说拿就拿。你不要以为本宫不知道那三千两到底是怎么来的,本宫拿到三千两之后,便吩咐宫人将那些银子都发放给了京中的穷苦百姓们。”
“什么?!那察兰泰是你的人??是你故意让他向我透露消息的?皇后,你可真是好算计啊。”卿蕊不可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瞬间僵硬在了原地。
“察兰泰是纳兰明德手下信任的人,本宫赌你为了搬倒借机本宫,定会想办法利用这个消息。但本宫没想到,你确实有本事,竟能找来与凌祁那般相像之人,本宫第一眼见到乌颜齐昭时,的确愣了神,于是,本宫将计就计,主动走近你下的圈套里。慈宁宫大佛堂是本宫自己故意走进去的,本宫知道你在大佛堂里面的香云纱上做了手脚,那上面有易燃的磷粉,香云纱本就是易燃物,所以遇到强光火势便蔓延地更快了,本宫知道乌颜齐昭也定会来救本宫,本宫以身入局,只是为了让你们相信,本宫把乌颜齐昭当成了凌祁的替身。”
“后来故意与皇上在养心殿演了一出戏,让你们以为本宫被皇上责罚失了宠。后来又故意放任绿萝去钟粹宫给你和如妃通风报信,你们很快上了当,你让茹婳放出本宫与绵宁有染的流言,自己则是躲在幕后坐享其成。”
“鹬蚌相争,渔翁得利,这一招你玩的不错,如妃那个傻丫头,被你挑唆利用,为你在前方冲锋陷阵,你利用虚假的消息让报仇心切的翠心闷死了永嘉,嫁祸给本宫,使如妃与本宫姐妹反目成仇,如妃听信谗言,想让皇上误会本宫与绵宁有私情,若不是本宫及时证明清白,本宫那次的确会栽在你手上,可没有准备,便不打无胜算的仗。”
“为了让你彻底相信本宫失势,本宫故意去了钟粹宫假意和如妃对峙,皇上明白本宫的意思,当着如妃的面,收回了本宫的权力,送本宫出宫去圆明园。本宫终于出了宫,便可以在暗地里去寻找各种证据,皇上不知道本宫为什么执意要去圆明园,所以本宫送去寿礼和那张字条后,便明白了本宫的用意。于是故意盛宠如妃,让你自己坐不住要对如妃下手,如果不让你对如妃下手,如妃她又怎么能及时看清你的真面目呢?”
“谋士以身入局,举棋胜天半子。本宫在宫外的每一天,无时无刻不在搜查证据,小顺子亦是不负所托,将那些证人一一带了回来。赫舍里卿蕊,你犯下这些罪孽,皇上已然知晓了,这份圣旨,就是你最后的下场。害人终害己,你可知你从一开始就是错的?一步错步步错,得此下场,是你咎由自取。庄妃好心劝你回头是岸,可你非但不听,还害死她,赫舍里卿蕊,我要你跪下,为那些无辜死去之人磕头请罪。”
原来那些都是演戏给她看的,她以为自己费尽心思搬倒皇后,没想到,到头来,这一切都是假的,原来从一开始,她就掉进了皇后布下的局里。
她自诩聪敏绝顶,以为把他们所有人耍得团团转,却不想,她原来才是那个跳梁小丑。
卿蕊不愿接受这个结果,疯癫地放声狂笑了起来:“皇后你可真是好手段,竟不惜花那么大代价布下这么一场棋局,只为了让我自漏马脚。我承认,这一局,是你赢了,而我输得彻底,可我就算死,黄泉路上有那么多人陪我可不孤单。”
“吴江淮、华妃、芸贵人、你额娘、八公主、如妃、紫菱、庄妃,还有那么多宫人陪我,如此热闹,想想倒还真是有趣呢。”
蕴颜气愤地掐住卿蕊的脖子,将她狠狠地甩在地上,卿蕊脸上的表情更加狂妄,她瘫坐在地上,笑得活脱脱像一个疯子。
“你是不是忘了还有一个人?”
“是么?可能我杀了太多人,不记得了。”
卿蕊满不在乎的语气激怒了蕴颜,她单膝蹲下捏住卿蕊的下巴,“我回宫路上,差点死在你派来的死士手中,我虽侥幸存活了下来,可和我从小一起长大的妹妹采薇死在那里,赫舍里卿蕊,你即便被千刀万剐都难以接我心头之恨!”
“那些死士是我派去的又如何?那些没用的废物,连一个女人都杀不了,要他们何用?皇后,是你该死啊,是你害死了你的额娘,你的婢女啊。如果你死了,她们就不用死了。”
“住口!死到临头还不知悔改,真是不见棺材不落泪,那如果你看到她们呢?”蕴颜面带怒色,气愤起身。
这个时候,茹婳和紫菱缓缓从殿外走了进来。
“如妃?!紫菱?!你们?!你你们.......不是死了么?怎怎怎么会?”
看到两人出现在了自己面前,卿蕊瞬间吓得脸上苍白,身子一软,瘫在了地上。
茹婳和紫菱向着卿蕊步步紧逼,卿蕊双手撑地缓缓地向后挪动着身子。
茹婳上前一把掐住卿蕊的脖子,“贱人!亏我之前那么信任你!还把你当姐妹,若不是堂姐心胸广阔,不计前嫌救了我和紫菱一命,我与紫菱确实已经不在这个世上了!你作恶多端!不得好死!”
茹婳放开卿蕊,一脚瘫软瘫坐在了地上,随后双手掩面哭得泣不成声,是,你不知她现在究竟有多后悔,每每想起她所做对不起蕴颜的那些错事,就想一死了之,根本无颜再去面对蕴颜。
要不是蕴颜让她好好活着,好好做人,好好弥补犯下的业障,还有几个月大的女儿所牵绊着,她早已撞墙自尽。
今后,她一定痛改前非,不再害人,与所有人和睦相处,尽力去弥补对蕴颜的伤害。
“大小姐,这是我最后一次这样叫你,你救了我们一家,我感激不尽,但我妹妹紫娟,早已把这份恩情还清,从现在起,我们之间没有恩情,只有仇恨。”
卿蕊浑身僵硬地摇着头:“原来,你竟然连她们两人都救下了。”
“皇后!我知道你根本就是看不惯我们争宠而已!可进了这紫荆城,又如何才能不争宠?你是皇后,高高在上,锦衣玉食,不必和我们这些女人争宠,可我们这些位分低微的女子呢?不争宠,如何能在这深宫之中活下去?”
卿蕊声嘶力竭地哭着喊道:“你这般有心机,我自认算不过你。我就是想坐后位有错吗?女子难道就活该逆来顺受吗?女子有野心是错吗?我就该那般低声下气地活着吗?凭什么!这个世道对女子如此不公!难道我就不能争一争么?女子生来就被教导要温柔贤惠,相夫教子,以丈夫为天,我赫舍里卿蕊,从不认命,也从不轻易妥协!皇后,你也是女人!你应该明白这个世道女子活得如何艰辛,既然上天给了我一次青史留名的机会,那我难道不该抓住机会拼命往上爬么?我是为了往上爬杀了不少人,可那又如何!只要是我想得到的,我会不惜一切代价,只有心狠手辣,不择手段,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哪怕杀光所有人,我也在所不惜!”
“难道你坐上皇后之位,手上就是完全干净的么?我才不信!这后宫之中,哪个女人手上是完全干净的呢?你这么有手段,想必手上沾了不少鲜血吧?凭什么要来职责我!我不服!我不甘心!”
蕴颜摇头冷笑笑:“卿蕊,你错了。本宫从来没有阻止你们往上爬,女子有野心当然是好事,也从来没有不允许你们争宠。可为了争宠,不择手段,手上沾满无辜之人的鲜血,那才是不许,争宠的方式有很多,可你偏偏选择了最错误的一种方式。杀人偿命,欠债还钱,天经地义,何来不公一说?本宫知你心有不甘,告诫众嫔妃安分守己,不是说不许争宠,而是要有那个度,只要在那个范围之内,想怎么争,就怎么争,而那个度,就是本宫与皇上的底线,亦是所有正常人的底线。杀人不眨眼,无恶不作,草菅人命,试问,那样的人还能被称之为人么?”
“人一旦作恶,就成了鬼魅,便不再算得上是一个人了。女儿在宫里作孽,父亲在宫外作恶,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赫舍里卿蕊,你可知,你阿玛赫舍里文敏贪赃枉法,肆意搜刮民脂民膏,为自己谋取暴利,结党营私,豢养死士,已被皇上下旨革职查办,三日后问斩,及其女性家眷,全部流放宁古塔,家产尽数充公,奴仆发落变卖,没收府邸,男子全部流放边境。”
听到这个消息的卿蕊,瞬间石化,突然像疯了一般从地上爬起冲向蕴颜,两个小太监及时上前死死摁住卿蕊。
“我不信!我不信我们一家人会落得如此下场!皇后!你一定是骗我的对不对!我不信!我不相信这是真的!”
卿蕊抱头嘶吼着,哭红了眼眶,没了之前的高傲。
蕴颜从怀中拿出一道圣旨,在卿蕊面前展开来。
“皇上的圣旨在此,卿蕊,你还有什么不愿相信的呢?皇上早已命他信任的官员去暗中搜查朝中官员贪赃枉法的证据,你阿玛就是其中之一,当然,还有内阁三品以上的高官和其他地县的官员,皆已踉铛入狱,待皇上一一革职查办。”
这一刻,卿蕊才算是真正的崩溃了,她以为只是自己没有斗过皇后而已,可如今他们一家都落了个不得善终的结局。
家破人亡,身败名裂。
她瘫软倒地,失声痛哭,终于卸下了那副高傲的伪装。
她跪身爬到蕴颜脚边,一个劲儿地给蕴颜磕头:“皇后娘娘,求您救救臣妾的家人吧,即便臣妾的阿玛不能救,可臣妾的额娘,弟弟他们都罪不至死啊,求您救救他们吧。”
“卿蕊,你得这么个结局,完全是自作自受,罪有应得。你可明白‘自作孽不可活’这句话的意思?圣旨已下,绝无收回的可能,不过本宫可以为他们收收尸,不至于曝尸荒野。”蕴颜说罢,头也不回地离开了春熙殿。
卿蕊自嘲地崩溃而笑,边哭边笑,“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自作孽......不可活......”
这时一个小太监端着鸩酒进来了,紫菱接过毒酒捏开卿蕊的嘴巴,将毒酒灌了下去。
这时紫菱最后的心愿,她想亲自为紫娟手刃仇人,蕴颜亦成全了她。
卿蕊死后她的尸身被丢去了乱葬岗,颙琰不许家人为其设墓,不许祭拜。
作恶之人受到了她应有的惩罚,无辜枉死之人终于可以瞑目了。
卿蕊最后也是落了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下场,因果循环,报应不爽。
似乎就连老天爷都在说:天作孽,尤可活;自作孽,不可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