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叶对那日温楚造访之事略知道些内情,因而听到温筳一问,便飞快答道:“殿下一早便进宫去了,眼下还未回府。”
“看来是故意选了个子璋不在的时候,故意来寻我麻烦的。”
或许是因为温筳半点不见慌乱愤怒,这会儿梧叶与豆沙也跟着冷静了下来,只垂手站在她身后,等着温筳的吩咐。
“既然这么想见我,我怎么好让人失望呢。”
温筳的脸上带着温柔和缓的笑意,落在那张艳丽精致的面颊上,竟有些诡谲的惊艳。
“走,一道去门外瞧瞧。”
三皇子府建在京中内城,离着皇宫并不算太远,位置实在是算得上好,边上除了皇亲国戚,大半也是些位高权重的朝臣。
平日里常有侍从衙役巡逻,因而甚少出乱子。
难得见到有个弱柳扶风的女子,在这处街上哭诉,不大会功夫,三皇子府门外便聚集起了不少看热闹的人。
总归是法不责众,即便是三皇子府中恼恨,总也不能将这些看客都给一个一个给记住了,往后寻麻烦。
因而众人都颇有些肆无忌惮,甚至有仗着身份本就不低的皇亲宗室,看热闹不嫌事大地问询女子与闻淮卿的风流逸事。
待到温筳走到府门口的时候,外头已经是热闹地一片轰乱声响,甚至将那女子期期艾艾的哭泣声给彻底掩盖了下来。
外头竟是一片混乱的模样。
“哎,你们瞧,三皇子妃出来了!”
这混乱里,不知是谁忽然扬声一叫,顿时就将众人的目光引到了温筳的身上。
十几双或者看好戏,或者探究,幸灾乐祸,或者暗含同情的目光都仿佛如有实质,叫温筳轻轻顿了一下步子。
不过也只是片刻,她便又如同无事发生一般跨过了门槛,在身边豆沙梧叶,以及梧叶特意叫来的内院侍从的护持下,站在了三皇子府的大门口。
一双清亮没有丝毫情绪的双眸朝着正前方一身鲜亮水红衫裙的女子看过去。
从府里出来的功夫,温筳已经从寻来的暗卫口中得知了一些上门闹事女子的身份消息。
那自称是红袖招前花魁的女子名唤水袖,早些年确实是红袖招的头牌,向来自诩清高,出淤泥而不染。
一直都是卖艺不卖身的。
不过早在前些年,就忽然叫个不知打哪里来的书生赎了身,离了红袖招之后,便彻底销声匿迹,再没了消息。
若是照理说,如同水袖这般,几乎算是红袖招的招牌,跟最大的摇钱树,那红袖招的妈妈怎么也不敢轻易放手,叫那书生将人给带走了。
可不知是何缘由,那妈妈还真是半点抗拒都不曾有,就恭恭敬敬地叫人将水袖给带走了,甚至没敢露出来丝毫不满。
消息到这里,众人不知其中细节,自然猜测这将水袖赎走的人并非是那个书生,而是藏在书生背后的某个达官显贵,甚至皇家子弟。
只有如此,那妈妈才会没有半点不满,甚至不敢使绊子。
更为巧合的是,当初水袖正当红的时候,闻淮卿这般的风流浪子,自然也是这水袖的入幕之宾。
结合今日水袖的哭诉一看,八成的人都是信了水袖的说辞的,看着温筳的目光,一时也格外奇怪。
温筳没有说话,只是打量着前头即便抽噎,都仿佛带着一身柔婉江南气息的红衣女子。
比起眼下她脸上覆盖着的“罗禾妗”艳丽大气,却又格外具有攻击性的样貌,水袖的面容或许比不上“罗禾妗”精美。
但她一双柳叶眉,配上一对秋水剪瞳,瓷白的面庞,在那一身不怕冷的飘荡水红衣裙的衬托下,更显地仙气飘荡。
也更容易勾起人的怜惜慕恋。
“水袖见过三皇妃。”
仿佛是受不了温筳高高在上的打量一般,水袖面上一阵涨红,更显美人姝色,她低低一俯身,朝着温筳礼道。
弯腰下去的瞬间,那轻飘飘的衣袖叫风一吹,便是一阵晃荡,隐有甜腻暗香浮动,加上水袖娇滴滴的声音,着实是叫那些看客里不少人心旌荡漾,恨不得直接将美人揽进怀中,而不必叫她在这三皇子府门口受气。
直将后头的梧叶与豆沙等三皇子府的下人气得脸上一阵发黑。
温筳眼中划过一丝意趣,却飞快逝去,叫一直拿目光小心打量着温筳的水袖恍惚以为是她自己看错了。
“你便是那个子璋那个金屋藏娇的‘娇’?”
眼看水袖半蹲在她跟前,温筳也未曾叫水袖起身,反倒是饶有兴致地上下打量了水袖几眼之后,忽然出声问道。
没想到温筳不仅没有生气,反而好似她十分有兴趣一般,水袖没忍住愣了一瞬,下意识脱口而去:“子璋是…。。”谁?
然而她话还没有说完,温筳就突然之间冷下脸来,对着她呵斥道:“三皇子的名讳也是你能叫的!”
出其不意的对话,别说是水袖反应不过来,便是围观的众人,都是茫然了好一瞬,才反应过来,温筳口中这“子璋”恐怕是闻淮卿的字才是。
不过这般私密的称呼,别说是水袖不可能知道,便是三皇子府中的下人,除了梧叶豆沙这般贴身伺候着的,还因听见温筳私下里叫过几次,明白含义之外,都不会知道闻淮卿的字是什么。
加上前头温筳一副丝毫不在意水袖找上门来,唇边还带着笑意的模样,十分能降低人的警惕。
一下就叫水袖没有防备,落进了言语圈套中。
待到众人回过神来,想明白了这三两句中的机锋,一下看着温筳的目光便大不相同了。
从原本讥讽嘲笑,乃至看好戏,隐隐变得有些赞赏惊异,毕竟聪明又漂亮的女子,总是值得人欣赏的。
唯独水袖,被温筳突然发难的一句吓了一跳,又不防被温筳冷厉锋利的气势压了一下。
只听见“咚”的一声,她下意识便从原本屈膝行半礼的姿态,变作了双膝跪地,一副行大礼的模样。
口中甚至下意识便道:“水袖知罪。”
等到水袖因着跪地产生的疼痛而清醒过来,额间的冷汗瞬间就落了下来。
分明是她上门来寻麻烦,怎么这形式瞬间就翻转了过来,变成了温筳理所应当的问罪?
虽然原本在她的打算里,确实是要跪下来给温筳磕头的,不过那是为了博取同情,而非是这般低人一等的模样。
“知罪?”温筳唇边露出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来,也未曾揪着此事不放。
只是没等水袖想明白过来,温筳已经不紧不慢地招手叫人取了椅子来,干脆放在门口,走过去坐了下来。
“你自称是殿下的外室,可有什么证据能够证明?”
方才那一声子璋,用来引出水袖的破绽,压倒她的气势,又暗中宣誓了主权亲密,便已经足够。
到底是在外头,不同于府中的私下里的乐趣,叫上一声便也罢了。
因而温筳再开口时,还是十分给面子的又叫回了殿下,只是陪着她那丝毫不在意的神情,仿佛水袖只是什么低微的蝼蚁,不值得太过费心。
水袖咬了咬牙,想要从怀中掏出那人交给她的,三皇子府中出来的玉佩,一边还道:“殿下曾经给了我…。。”
然而没等水袖说完,温筳就又一次打断了她。
温筳挥了挥手,叫下人不必上茶水,才拿了帕子慢悠悠地擦拭着指尖道:“若你要说的是殿下曾经给了你什么玉佩发饰之类的物件,便不必开口了。”
“为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