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殿下,这是出了何事?皇上跟娘娘已经等了好一会儿了?若是再迟下去,怕是不能在天黑之前到别苑了。”
前头上了车的皇帝,因着迟迟未能出发,而特意叫了张公公过来问询。
即便这会儿闻崇明恨楚明燕恨得牙齿痒痒,在这众目睽睽之下,也不得不替她将事情了了。
否则他第一日监国,便出了这样的意外,楚明燕的身份又如此敏感,怕是要叫人心有疑虑。
闻崇鸣想罢,状若诚恳模样地对着温筳道:“此事是我的过错,未曾及时察觉此女心术不正,叫表妹受了惊吓,回头我定然严惩她,给你个交代。”
对于闻崇鸣这般以退为进,将自己撇了个干净的话,温筳不置可否,只是今日到底赶时间,又不好在闻崇鸣这般放低了身段之后,仍旧不依不饶。
因而温筳只意味深长地看了闻崇鸣一眼,才有些冷淡地道:“既然此事与太子殿下无关,自然不必殿下致歉,只消楚明燕付出她该有的代价便可。”
说着,温筳顿了一下,试探道:“只要楚小姐到底是未来的太子妃,与太子殿下荣辱与共,殿下莫要心疼才好。”
三言两语之间,并未接受闻崇鸣隐隐约约的示好,反倒是拉开了两者的界限。
闻崇鸣的神情一顿,隐约察觉到楚明燕今次是当真惹恼了温筳,甚至不惜给了他一个台阶,好将楚明燕顺理成章的处理掉。
他微微眯了下双眸,看向趴在地上的楚明燕越发地无情起来:“表妹说的哪里话,这般蛇蝎心肠的妇人,哪里堪为太子妃一位。”
言罢,仿佛是为了印证他的决心一般,转头便对着边上未曾出声,只兴致勃勃看着热闹的张公公道:“劳烦公公禀告父皇,楚氏女心思恶毒,妄图伤人。儿臣不孝,不能顺应父皇旨意,叫这般女子嫁进皇家,恳请父皇收回成命。”
说这话的时候,闻崇鸣故意放大了重量,好叫周围前来送皇帝离京,已经与皇帝一道出京的臣子宫妃等人,都能听清楚他所说的话。
以证明并非是他看不上楚明燕的身份,才不想娶她,而是因着楚明燕实在不堪。
温筳淡漠地看着闻崇鸣惺惺作态,却也未曾反驳,总归这也是她在叫楚明燕一刺之后,便想要楚明燕得到的后果。
只是她在稍稍偏头,半依靠进闻淮卿怀中,挡住了旁人视线的时候,悄然朝着地上的楚明燕投去一个讥诮又居高临下的蔑视。
看见了这目光的楚明燕惊怒交加,却因着方才被闻淮卿猛然掼在地上,而伤了手脚,半晌爬不起身,自然也什么都做不了,只能徒劳地喘着气,面色狰狞地想要朝温筳扑来。
后头的楚大人急得满头大汗,却又实在说不出什么为楚明燕辩解的话语,毕竟方才的动静,众人都是瞧在眼里的。
而且比起楚明燕已经板上钉钉要失去的太子妃之位,他更担心自己未来的官途。
没瞧见方才闻崇鸣顺势撇过他的目光里都带了点厌恶之色么。
“朕答应了。”
不知何时已经又从马车上下来,叫皇后扶着走过来的皇帝脸色黑沉,看着楚明燕的眼中杀意一闪而逝。
原本他给闻崇鸣挑选这么一个虽然有些薄名,却各方面都平常了些的太子妃,是为了平衡太子的势力,而不是叫她妒忌温筳。
甚至不顾颜面,当众做出这般丑事。
而且,皇帝也不是没有隐约听说过前些时候关于楚明燕叫流民玷污了的传闻,即便有些夸大,但可以相见楚明燕定然也不是全然无辜的。
只是他本想着将此事留在他离开京中时,叫闻崇鸣自己处理,哪里能想到,他便是要走了,还能眼看着闹地这么一出。
简直就是丢尽了皇家的脸!
“多谢父皇。”
闻崇鸣立时便躬身礼道。
到了这个时候,楚明燕仿佛才知道害怕一般,她惊恐地看着这些三言两语之间,便决定了她的去向跟命运的人,才发觉自己与他们差距有多大。
温筳听着耳边闻崇鸣又一次对她安抚道歉的言语,微微垂了眼眸去看地上的楚明燕,她浑身颤抖着,甚至顾不得手脚的疼痛,半爬着挪到了闻崇鸣的脚边。
“太子殿下,我知道错了,不要,不要……”
不要什么?楚明燕说了一半的话突然卡壳,她不是早就知道了吗?从有了那些流言开始,她就已经跟太子妃之位无缘了。
这会儿不过是给了闻崇鸣一个借口罢了,那她还能恳求什么?
楚明燕满脸茫然,在众人或讥讽,或鄙夷的目光里只觉浑身发冷。
便是如此,温筳也没想放过她,要知道,方才楚明燕可是想要彻底将她的脸毁掉的!虽然于她而言不是特别重要。
可换做其他大周朝的寻常女子,或许只是那一下,便能毁了一生。
也正是因此,即便这会儿闻淮卿已经平静了下来,却还是用力拉住了温筳,轻易不肯松手。
“废了楚小姐的身份,便是太子殿下要给我的交代吗?”
温筳冷冷淡淡地一垂眼,言语中不知是满意还是不满意,叫原本因着皇帝松口而有些松懈的闻崇鸣心下一顿。
这责罚说起来虽狠,但其实与温筳根本没有半分联系。
闻言,闻淮卿跟皇帝也跟着将目光转向了闻崇鸣。
“自然不是。”闻崇鸣对温筳笑了一下,转向脚边的楚明燕时,却立时变得冰冷可怖:“楚明燕妄图伤害三皇子妃,将其打进大牢,择日按律处置。”
寻常官家女子,伤了皇家子弟,按律当斩,即便是有此前的准太子妃身份相抵,怕也是九死一生。
楚大人闻言,心知此事绝无转圜的余地,心中一痛,立时便白眼一翻,彻底昏死了过去,可他边上的同僚们,却没有一个敢上前搀扶他的,生怕与楚家沾染了分毫。
惹了皇帝厌烦。
温筳对此自然不会有异议,点了下头,便对着皇帝道:“外头天冷,父皇还是早些回马车上,我们好启程。”
分毫没有理会脸色大变的楚明燕的意思。
皇帝闻言叮嘱了闻崇鸣两声,令其好生管理京中事物,便照旧由着皇后搀扶着,慢悠悠地往前头马车上去了。
温筳见状,与闻崇鸣客套地道了别,转身便要与闻淮卿一道踏上三皇子府的车马,结果她才抬了一只脚,眼角的余光便瞧见后头有一团黑影往她脚边扑来。
她方才便受了惊吓,这会儿自然下意识便抬脚朝着那团影子踹了过去,竟比身边的闻淮卿反应还要来得更快一些。
“啊!!!”
及至听见一声惨烈的痛呼,温筳回头看了一眼,才知那团子黑影,便是彻底反应了过来,拼着一个劲,挣扎着想要扑倒温筳脚边求饶的楚明燕。
哪知道温筳的反应居然会这么大,毫不留情地就将她踹了出去。
温筳略微挑了下眉间,懒得计较楚明燕想要做什么,总归看着闻崇鸣的脸色,就已经能够预料到她的下场不会好到哪里去。
倒不如这会大气一些。
温筳想罢,便借着闻淮卿的手,一个用力跃上了马车。
紧跟着,原本要在车子外骑马随同的闻淮卿也跟着掀了帘子走进来,美其名曰担心温筳。
温筳轻哼了一声,也没非要将人赶下去,她透出马车帘子,看着哭得凄惨又绝望的楚明燕,已经高大宽阔的城门渐渐远去。
站在原地目送车队的闻崇鸣身影也渐渐消失。
只余下一路金黄落叶被车马撵过,发出的嘎吱声,温筳将帘子放了下来,后知后觉地赶到了一点隐秘的激动。
打从她穿到大周朝之后,除了去寺庙中上香,尚未彻底踏出过京中,这回前去皇家别苑,路途虽算不上遥远,却也与京中是两个风貌。
因着这般期待,温筳很快便将楚明燕以及闻崇鸣,乃至方才在城门口受到的惊吓忘在了脑后。
却叫满心期待着温筳因为害怕而柔弱地倚靠在他怀中,好生温存一番的闻淮卿格外失望,满眼哀怨地看着温筳,颇为惆怅幽幽叹了口气。
看得温筳好一阵娇笑,将心底最后一丝不安驱散了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