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到温楚出了三皇子府的大门,都恍惚着好半晌才回过神来,街上喧嚣热闹的人声轰然传进温楚的耳边。
她缓慢而又复杂地回头看了眼在自己身后关上的大门,然后将眸子垂落下来,眼中掠过一丝讥嘲,也不知道是对自己的,还是对闻于瑾。
温家落寞,闻江铭又已经被贬,借住在娘家的温楚出行时候,自然也已经没有了高抬大轿,更没有前后簇拥的仆从。
她抬了步子,转身朝来时的路回去,耳边仿佛还回想着闻淮卿命人送她出来的时候,淡淡的警告声。
“看在温五小姐不知内情的份上,此回我暂且不与五小姐计较,不过若是下次五小姐还是这般不识好歹,帮着二哥前来试探挑拨,就莫要怪我不客气了。”
除了对着温筳深情缱绻的时候,闻淮卿好像总是那般漫不经心,行事随意又无迹可寻的模样。
因而即便时人因着皇帝的态度改变了对闻淮卿的态度,那也不过是碍于皇权,而非出于本身。
便是温楚,在来三皇子府之前,也是这么认为的。
直到她被闻淮卿不动神色的气势压制着,甚至半点不敢动弹,才知闻淮卿或许是当真不想挣什么,否则太子倒台之后,哪里还能由着闻于瑾谋划?
温楚叹了口气,脚下的步子不自觉快了些许,直到出了三皇子府的范围,才莫名地送了口气。
她捏着手中那枚双鱼玉佩,满面都是挣扎烦恼。
就因着她离开三皇子府的时候,闻淮卿道了一句:“这信件我便代替我家皇妃收下了,不过玉佩么。”
闻淮卿忽的轻笑了一下,愣是笑的温楚陡然出了一身的冷汗:“这玉佩,怕是还需温五小姐物归原主,我三皇子府庙小,容不下这般贵重之物。”
温楚站在路巷交叉口,叫寒凉的风一吹,才觉满身冰凉汗意,她没忍住抖了一抖,回过头去看了一眼,才咬着牙转了方向。
朝着二皇子府而去。
与温楚的忐忑不安不同,闻于瑾把玩着手中温凉的玉佩,唇边仍旧噙着一丝笑意,仿佛对这个结果丝毫没有什么意外。
他细致地将温筳见到温楚之后的反应,以及温筳在见到那信笺内容之后的神情态度都问了一遍。
这才摩挲着双鱼玉佩的鱼鳞一般的纹理,唇边的笑意愈发深重了。
“果然…。。她根本就未曾将我的话当真过。”
温楚愣是从闻于瑾这深情的语气中,听出一股森寒的意味,她用尽力气,才忍住了自己想要问询,一探闻于瑾与“罗禾妗”之间关系究竟的念头。
好容易才装出一副听不懂闻于瑾话的样子来,温楚面上挤出一丝讨好的笑意来,问道:“二殿下交代的事情,我已经完成了,不知道殿下先前应承我的事情?”
不知道是不是温楚眼巴巴期盼的模样取悦了闻于瑾,他总算是将手中快被他磨掉一层“鱼鳞”的玉佩给放了下来。
不过也是随手将将之放置在了桌案上,半点没有珍惜贵重的模样,仿佛不过是从路边小摊子里买来的劣质挂件一般。
看得温楚没忍住眉心一跳。
“我确实答应了你,不过。”
闻于瑾一甩衣袖,似笑非笑地看住了温楚:“我怎么记得,原先我们说好的,是将信笺与玉佩送到‘罗禾妗’的手上?”
他故意将‘罗禾妗’三个字重重地咬牙念了出来,目光中的迫人直直落在了温楚的身上:“可温五小姐却将东西送到了我三弟的手中,不仅将这玉佩退了回来,还将我那信笺叫三弟给毁了。”
“莫非这也算是完成了我的交代?”
被这般压迫的目光看着,温楚蓦地便一阵紧张,不过许是方才刚被文乖巧吓了一回,这时候温楚居然觉得闻于瑾给她的压力勉强还能忍受?
温楚仰面,尽力露出一个讨好的笑意来:“我,我可以再为殿下…。。”
没等温楚将话说完,闻于瑾便嗤笑了一声,道:“不必了,答应你的事,我自然会做到,你回去等着就是。”
虽然有些惊讶温楚在自己给的压力下,还能反应过来,不过闻于瑾本身也并不是很在意温楚,便随口打断了她。
且想也知道,温楚这回能够顺利地上了三皇子府的门,见到温筳,靠的还是温筳的好奇,以及出其不意。
而经过了这回,怕是温筳不想着法子拒绝温楚上门,便是闻淮卿,都不会再叫温楚有机会见到温筳了
如此一来,温楚便也算是没了作用,倒不如顺势了了牵连,帮她这一回,反正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妨碍。
最重要的是,虽然没有将东西当真送到温筳的手上,但他还是借此试探出了一点什么。
那便是,不论是如今还是当初,温筳她,果然是从未将自己的话当真过,也更不曾将自己放在心上。
过去那些言笑晏晏,做戏的不仅仅是他一人,还有温筳。
这可当真是,有趣呀。
闻于瑾面上的笑意越发地加深了些许,原本他那满身清俊谪仙一般的气质,竟莫名叫人觉得格外惊心胆颤。
至少温楚,便十分坐立难安,听到闻于瑾答应下来,便忙不迭地告辞离去了,这些个皇家中人,一个个的,都是心思深重。
仿佛一个眨眼,就会如同妖兽一般择人而噬。
也不知道她当初究竟是如何想的,竟然一门心思地想要扎进来,温楚满心的后怕不安,待到出了二皇子府的大门,才勉强微松了口气。
竟是半点不敢耽误停留,提脚便要飞快地从这地儿离开。
虽然闻于瑾对于温楚做事的结果有些不安,但他到底还是十分信守承诺。
也不知道闻于瑾跟闻江铭私下商议了什么,或者威胁压迫,并不叫人知道,只不过才过一日,闻江铭便忽然主动写了和离书,递请宫中,求皇帝准许。
闻江铭虽便贬为庶人,但这种婚娶休戚的大事,还是须得奏请皇帝。
因着这事是由闻江铭主动提起,而非温楚因为闻江铭落魄,而闹着要合离,因而算不得什么有损皇家颜面。
皇帝也便并未为难,只是着宫人与闻江铭确认了一回,便将此事答应了下来。
至此之后,温楚便彻底脱离了皇家妇的身份,重新变回了温家五小姐,婚嫁之事再不相干。
温筳听到这消息的时候,正在费尽心思想法子安抚吃了大醋,甚至扬言若是温筳想不明白自己究竟对他抱着何种心思,他便睡在书房里,再不回去的闻淮卿。
听罢梧叶没甚含义,平铺直叙的言语,温筳原本捏着勺子,搅动着碗中桂圆粥的手忽然便停了下来。
“闻江铭写合离书之前,可是见过谁?”
温筳眉心拢在一处,有些难以言喻的烦心,她总觉得闻江铭这事,恐怕是跟前头温楚来寻自己有些干系。
“听那边看着的人说,闻五公子近来不曾出过府,上门造访的,便只有照旧送些吃食物件过去的六殿下,还有二皇子府的人。”
见温筳没心思用早膳,梧叶便走过去两步,一边替温筳将跟前的早膳收了下去,一边口中还回答着温筳的问话。
“看来是温楚与闻于瑾达成了协议。”
只听这一句,温筳立刻便反应过来,事情的缘由经过,她将手中的勺子往梧叶接过去的碗中一扔,便站起身打算从厅堂里走出去。
“皇妃不再多用些了?”豆沙见状,忙跟上去问了一句。
温筳摇了摇头,正要拒绝的功夫,转头却看见正收拾着的梧叶低垂着脸,面上有些欲言又止的犹豫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