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时难以接受之下,意气用事也是有的。
只是这么一来,恐怕是会叫旁人会错了皇帝的意思,让他们误会皇帝有心跳过闻于瑾让闻淮卿上位,这怕是有些麻烦了。
毕竟皇帝又不可能为了臣子的误会,特意还去跟人解释。
温筳这想法,并非是杞人忧天,那日里闻淮卿下朝之后,温筳便觉察到了一些风向的变化。
不仅是平日里寻各种由头找她赏花喝茶的夫人们更多了,那些个待字闺中的贵女们,也三不五时地想要上门造访。
毕竟虽然温筳这个三皇子妃的位置看着十分稳定,闻淮卿也大有不再纳侧妃的意思。
可这般的前提,是闻淮卿只是个皇子,而非太子。
一旦闻淮卿成了太子,那往后他便几乎算是板上钉钉的皇帝,哪里有皇帝会没有三宫六院,独守一人的道理?
因而心思活络些的,自然便要趁着闻淮卿还身为皇子的时候,便叫女儿与之交好,往后才好谋算妃位。
如此一来,可实在是叫温筳烦不胜烦。
这也便罢了,偏生闻淮卿这阵子也不知是怎么回事,除了在她跟前的时候,与往常一般无二。
到了三皇子府外,面对那些个贵女大臣的试探,闻淮卿竟然一反常态,未曾如同过去那般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温筳皱着眉,示意门口的秦严与楚复不许出声,只一人端着手中的汤盅,便跨进了屋中。
“你怎么过来了?”
闻淮卿原本坐在位置里看折子,听见动静抬头看了一眼,便见温筳逆着光走过来,下意识皱拢了一下眉头问道。
温筳的脚步一顿,片刻间才神色如常地接着往前头走去,将手中的木盘子,以及盘中的汤盅放到了桌案上。
“听梧叶说你这两日在书房里好些辛苦,便叫厨房里炖了汤过来给你。”
说话间,温筳已经走上前来,将那汤盅的盖子给掀开,一阵袅袅的白色热气蒸腾起来,带出一阵鲜香的味道。
也将人的面容微微模糊了些许,有些看不明晰。
温筳一手将那汤盅的盖子放在了木盘子的边角落里,一手托着汤盅的边沿,将它端出来放到了闻淮卿的跟前。
这一瞬的功夫,她眼角的余光就瞥见了闻淮卿方才在看到,未曾来得及收起来的折子。
是户部侍郎自荐,想要投靠闻淮卿,并帮他“获取”太子之位的折子。
一点墨色的痕迹落在折子的边角里,闻淮卿还没来得及标上回复。
温筳的目光起了些许的变化,故作无事地将勺子放到闻淮卿手边,含笑问道:“殿下可是改了主意,打算去挣那个位置了?”
若是如此,那过去闻淮卿信誓旦旦与她说过的话,立下的誓约,还有何意义?温筳心中有些难受,却尽力控制着脸上的神情。
是她在闻淮卿的庇护之下过得太久,以至于忘记了初来大周,身边群狼环伺时候的不安与警惕。
温筳脑中一片胡思乱想,以至于手中拿着的勺筷险些戳到了闻淮卿的身上。
“筳儿,你该多信任我一些的。”
闻淮卿叹了口气,也不敢再仍由她胡乱想下去,一手包住了温筳拿着勺筷的手,另一手将温筳手中的东西接过来放到了木盘子里。
也没有心思去将那汤盅端过来喝,闻淮卿一个用力,便将温筳拉近了怀中。
温筳满眼茫然地朝着他看去,去听见闻淮卿在耳畔低沉又无奈地长叹了一声,伸手捋了捋她额角边落下来的碎发。
“我既然许了承诺,自然便会实现,你心有疑惑,便该直接问我,而不是凭着心思去猜测。”
闻淮卿说着,忽的顿了一下,温筳便仰头朝着他看过去,莫名地,竟从他眼中看出了一丝委屈的意味。
信任么?自然是有的。
温筳有些不敢直视地撇开了目光,手中不自觉用力绕了绕,只不过她并非大周的人,虽然与闻淮卿相识相恋,甚至以身相许。
这其中自然是少不了信任与爱慕,可说到底,其中又有多少是为了排解孤身一人的不安与惶恐,温筳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而即便是从不对她藏私的闻淮卿,当他的行为出现了与自己所认知到不同甚至相反的时候,温筳下意识地,便会去掩饰那种不同。
然后自己小心翼翼地去试探,去验证,而不会如同闻淮卿这般,直接逼问。
或许说到底,温筳嫁给闻淮卿,不过是因为那些许的喜欢,以及觉得闻淮卿可靠,不会草菅人命,不会弃她于不顾的温柔。
慕恋有之,可若说是深爱,那却是全然及不上的。
远远,比不上闻淮卿对于温筳的心意。
这个念头,叫温筳猛然一阵慌张,仿佛感觉到了自己一直以来的敷衍,以及为了活命而活命,甚至是,对于闻淮卿的愧疚。
“筳儿,你看着我。”
仿佛觉察到了温筳的逃避,闻淮卿手中微微用力,将温筳的脸转了过来,迫使温筳不得不看着他。
闻淮卿斟酌了一瞬,才道:“父皇的心思,你向来是知道的,不过是因着脾气上来一时有些不甘心罢了。”
“至于我,之所以未曾明确地拒绝他们,却是因为我妒忌,不想叫闻于瑾轻易如愿。即便是往后他当真是要登上那个位置的,我也想要给他添点堵。”
闻淮卿目光算不上凌厉,甚至有些难得的孩子气,以及任性的味道,那是温筳从未在从来果断的闻淮卿身上发现过的,因而一时有些仲楞。
“给二殿下添堵?”
她茫茫然地,只能重复了一下闻淮卿这句话。
“恩。”
闻淮卿将下巴抵靠在温筳的肩上,鼻音里带出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叫温筳的心弦狠狠为之一颤。
“那日里闻于瑾将你拦住,怕是猜出来了你是温家的三小姐,而非是什么罗六小姐,他一早便对你不安好心。”
“或许是因为没有证据不能确定,或许是因为旁的什么原因,他没有直接将这事情暴露出来,他那日会答应孟贵妃去靖安侯府的赏梅宴。”
说起这个,闻淮卿还是觉得一阵不满,不过不是冲着温筳,而是对于闻于瑾的,他脸上没有什么表露,手上却控制不住多用了几分力道。
“我后来派人去查了,他明里暗里暗示了靖安侯夫人将你一道请过去,又想法子叫靖安侯将我拖住,故意过去等着你的。”
“为的,怕就是试探确认你的身份。”
温筳听着,刹时有些难言的焦躁:“那现下他肯定已经确定了,若是他将我的身份抖落出去,又该如何是好?”
闻淮卿无奈地看了跑偏了问题的温筳一眼,有一种吃着醋,却被打断了的憋屈感:“他既然暂时没有动静,想必也不会直接将此事捅破,你不必忧心。”
“重要的是。”
闻淮卿掰着温筳的肩膀,好叫她直直地看着自己的双眼,一字一顿道:“你是我的皇子妃,闻于瑾却敢觊觎你,我与他使些绊子,怕还是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