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瑾将温思渺的小动作看在眼里,不屑地冷嗤一声:“我可不敢随意吩咐,招了二妹妹的烦,免得父亲还要旁敲侧击地去找王爷告我的状。”
她这话说得可不是没有根据的,早前温思渺与温楚相争温筳死后留下的嫁妆时,曾被回门的温瑾撞见过一回。
温瑾气急之下斥责了两人一顿,顺手就将那铺子给拿走了。
回头温致魏就在献王爷面前指责温瑾一个出嫁女,竟然还觊觎家中财产,叫温瑾好一阵心凉,立时就将那契书扔回温致魏的脸上。
好在闻律白是真心疼爱温瑾,当着温致魏的面立场格外坚定地维护了她,道他的王府还养得起温瑾,没叫她伤心到底。
打那之后,温楚与温思渺就是争得再厉害,她也没有插手过。
温思渺亦是想起了那回交恶之事,目光闪烁地不敢再提这一茬,转头跟掌柜从头将事情了解了一遍。
她才高高在上地对着宋绣锦道。
“宋小姐与我温府也算有旧,不论是否真是铺子里的东西,宋小姐何必非揪着这一盒胭脂不放?不若我叫人赔一盒最好的胭脂给你,再奉上银两,揭过此事可好?”
宋绣锦被温思渺的态度气得发笑:“谁与你温府有旧!我父亲早已与尚书府断绝了关系。况且你以为我贪图你哪一点子银两?”
宋绣锦虽然嘴上这么说着,可也到底是害怕这话伤了温瑾的心,下意识地看了温瑾一眼。
“若不是为了赔偿的银钱,宋小姐又何必如此胡搅蛮缠?”温思渺皱了下眉,状似不解道。
“什么时候要个交代都成了胡搅蛮缠了?”温筳没忍住插言道,从前她怎么没发觉温思渺竟有这么嚣张的气势。
温思渺瞥了温筳这边唯一的“外人”一眼,正要斥责她多管闲事。
转眼却注意到角落里护在温筳身边的闻淮卿,温思渺顿时脸色一变,忐忑地上前礼道:“不知三殿下在此,失礼之处还望见谅。”
闻淮卿身份便点破,干脆站出来,漫不经心道:“既然起了争执,验一验铺子的货不就成了,若真是胭脂有问题,便按着这位小姐的要求给交代。”
“若是做了假,正好将人送到官府里头,省得这般掰扯不清。”
温思渺思量片刻,亦觉有理,未曾发觉胖掌柜欲言又止的神情,恭谨应和道:“殿下说的是。可这许多的胭脂,该如何验证?”
闻言胖掌柜忙摆出为难的模样来,接道:“总不能都打开来瞧上一遍吧?且不说数量之多,打开之后便都不能再行售卖,这亏损也是……”
“这般麻烦,随意挑上几盒先瞧瞧就是了。”闻淮卿啧了一声,不耐地随手一指,也不知有意无意,竟正巧就指在了方才温筳点出来的第二排架子上。
“……”
胖掌柜与众小厮满脸不可置信,莫不是这三殿下是一早得到过什么消息了?
温筳看着他们一言难尽的脸色,险些没忍住喷笑出声,眼角含笑低声对闻淮卿道:“想不到殿下还有这般促狭的时候,这掌柜可才刚松可口气。”
“我说了要帮你,自然是不能食言的。”闻淮卿挑了把眉,眼中深意看得温筳有片刻失神。
三皇子发了话,胖掌柜哪里还敢拒绝,磨磨蹭蹭地叫人将架子上的胭脂盒子取了下来,供众人查验。
查验结果自然不出温筳的衣料,这一排上摆着的,俱都是劣质之物。
顶着温思渺不可置信的眼神,胖掌柜心中简直毁得要死,早知道会出这样的幺蛾子,还不如一早就认了下来。
“二妹妹这下可还有什么话要说?”温瑾冷笑一声,瞥了眼面如死灰的胖掌柜一眼,道。
“混账东西!竟然敢做出这种欺上瞒下的事情!还不快给宋小姐道歉!”温思渺反手就是一个巴掌甩在胖掌柜油腻的脸上,震得他脸上的肉颤了两颤。
温思渺气是真气,此番动作却也存着几分想要借此推脱念头。
可宋绣锦并不打算给她这个面子,凉凉地出声道:“若是道歉便有用了,这官差岂不就是白叫了?”
她话音才落下,外头姗姗来迟的府衙差役便赶到了,燥地温思渺脸上一片通红。
那队差役倒是一眼就瞧见了闻淮卿,俱都先上来恭敬地对他行了礼,才敢战战兢兢地去问事情缘由。
“殿下,西疆王子方才去了隔壁的茶楼,在里头待了两炷香的功夫,属下等了许久不见他出来,就潜进去看,却发现人已经消失了。”
温筳正看热闹的功夫,忽然听见耳边传来楚复的声音,下意识地回过头去。不知何时出现在闻淮卿身后的楚复,正满脸叫人溜走的愧疚与懊恼。
“隔壁茶楼?”温筳念头一闪,退回来对着闻淮卿小声道。
“此前这铺子还在何掌柜手里头时,他倒是开玩笑般地与我说过,隔壁的茶楼与这铺子不过一墙之隔,要是开道暗门,用来临时脱身,说不定能有奇用。”
闻淮卿与楚复的神色一凛,两相对视一眼,楚复便极为乖觉地如同来时一般,趁着乱悄无声息地掩进人群里,往胭脂铺子的后头摸去。
“看来,是不能轻易放过这个掌柜了。”闻淮卿眼中闪过一道利芒,看了眼前头一副市侩模样,与温思渺请罪的胖掌柜,小声与温筳道。
温筳点了点头,可宋绣锦只是买到了劣质的胭脂,叫她一时丢丑,有损名声。
可宋绣锦如今既不是达官显贵,又没叫众人见到过她花妆的惨状,想要因此将胖掌柜收监都不能,至多是个赔款道歉,贴出告示的结果。
虽说这原本也是宋绣锦所求,讨个公道来也就罢了。
可眼下这铺子哪怕是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会与西疆扯上关系,他们也不能放过这个机会。
这会儿功夫,边上差役已经了解完了经过,例行公事一般问道:“不知宋小姐想要如何惩处?”
宋绣锦眼神扫过愤愤不甘的温思渺,冷笑道:“我要她告知所有买过铺子里胭脂的贵女,他们卖了劣质品出去,而非我买到了假货。”
这是要彻底断了她的生意财路!买胭脂的女客里有不少显贵,她虽是尚书府出生,可论身份到底是个庶出,哪里得罪的起这些人!
温思渺愕然地看着宋绣锦,脸色难看地反驳:“这不可能!”
“二妹妹这是想耍无赖么?”温瑾脸上挂着浅淡的笑,站起身来走到宋绣锦身边,摆明了要为她撑腰。
眼看着温思渺要支撑不住,答应下来,温筳思量片刻,拿过方才被宋绣锦随手掷在柜子上的胭脂盒子,在手背上摸了两下。
又着趁无人注意,她飞快地点开美妆盒,在抹了胭脂的地方添上几笔,化出皮肤发黑,似要腐烂的模样。
化完,温筳便将那胭脂盒子往人堆里一丢,发出一声尖叫!
“啊!”
惊恐至极的叫声,顿时就将对峙着的众人的注意力都拉到了自己身上,温筳脸色苍白地抖着手,惶然无措地拽着闻淮卿的袖子开始哭。
“殿下,殿下救我!这胭脂恐是有毒!”
看完了温筳一连串动作的闻淮卿,默然无语,眼里透出点一言难尽来。被温筳狠狠拽了一把,他才压着心底的难言的滋味,开始配合她。
闻淮卿眼中透着担忧,一把捧住温筳险些要戳到他脸上的纤纤玉手,满是心疼地大声道:“这是怎么回事,怎么会这样!”
言罢就举着温筳的手,在众人眼底下一晃而过,愤怒地指着胖掌柜道:“你好大的胆子,竟然敢在贵人们用的胭脂里头下毒!”
“殿下,我是不是会死?”温筳配合地嘤嘤哭泣了几声,捧着手一副后悔方才为了检查胭脂而亲自上手试用了的模样。
“别怕,我这就带你去看大夫。”
温柔小意地安慰完温筳,闻淮卿咳了一声,压下喉咙里止不住要升起来的笑意,板着脸对差役们道,“来人,给我将这个掌柜绑起来!投进大牢里里好好审问!”
言罢,闻淮卿就管也不管被震惊地一脸茫然的众人,扶着虚弱状的温筳就往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