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官,这桌子吃食,是方才那个……”
店小二拒绝的话语说的尤为艰难且小心翼翼,生怕温筳一个不满意,便如同方才那般提剑就将他砍了。
“这些可够了?”
没等店小二说完,闻淮卿便将荷包打开,从其中掏出来一个金锞子,放到了店小二的眼前。
“够了够了,尽够了的。”
没等店小二从仲楞中回过神来,原本远远躲在柜子后头的掌柜不知何时从里头窜了出来。
仿佛忘记了他方才看着温筳跟闻淮卿两人的恐惧一般,满脸喜色地将金锞子从闻淮卿手上接了过去。
“瞧着这天快暗了,我们还是早些寻个住处吧。”
温筳懒得去看店掌柜那一脸欢喜的褶子,微微偏头对着闻淮卿道,也不知道楚复可寻到贾羌的藏身之处了。
没等闻淮卿点头回答,边上原本正感动于今日未曾亏损,反倒大赚了一笔的掌柜,一边拿牙齿咬了咬金锞子。
一边又侧着耳朵听温筳跟闻淮卿说话。
对于金银的渴望,很快便超过了他方才对那一剑的恐惧,才将将听见温筳的话音落下,掌柜便十分殷勤地凑到了温筳的跟前:“夫人运气真是好,咱们客栈便是这方圆十里最好的客栈了。”
“两位若是想要歇脚,楼上还有顶好的厢房留着。”
刚刚那贾调挑衅他们的时候,掌柜的就看清楚了,这两人里,虽然这男子瞧着是做主的人。
但显然他对自己的夫人十分迁就,若是没有太大的意外,大半是会随了这夫人的意思。
果然,温筳顶着掌柜期待的双眼,看了闻淮卿一眼,便笑着应了下来:“也好,倒是省的再找地方了。”
这话说的意味深长,闻淮卿嘴角含了一丝笑,目光在喜滋滋地叫店小二将他们带到楼上去的掌柜脸上转过一圈。
只盼着这掌柜的,在贾调带着人回来砸场子的时候,莫要哭诉才好。
不过如此一来,他们前往南地寻找线索的安排,恐怕是被耽搁上一日了。闻淮卿心思飞快地转过,面上却没有丝毫变化。
他半揽着温筳,在底下客人复杂的目光里,一步步踏上了木楼梯。
冬日里的天暗地格外快些,不多时,这热闹的小镇里便渐渐安静了下来,身姿轻盈落在房梁上的楚复一跃便跳了下来。
他对着闻淮卿耳语了两句,又躬身往屋外退了出去。
温筳衣衫齐整,却裹着一张薄毯,半靠在榻上,她看见闻淮卿脸上划过一丝意味不明的笑意,将楚复看到的东西跟她说了一遍。
“这可真是,意外之喜。”
温筳脸上没忍住露出些许惊讶来,喃喃了两声,闻淮卿便吹熄了烛火,回身过来与她一道躺到榻上。
无论如何,今夜且尚是安静的,他们一路舟车劳顿,也该好好歇息一晚。
次日一早,天边才隐约露出了一丝微光,绵密的云层下,漏出点点暖黄光晕,将地面照亮。
客栈里的平静,乍然被一阵木板碎裂的声响打破,轰然喧闹了起来。
“昨日里那个小贱人她人呢?不是很狂妄吗!叫他们出来!”尖锐嚣张的声音一路从楼下传到房中。
温筳不耐地翻了个身,这两日接连赶路,为了方便,一直都是宿在马车上的,她都未曾好好歇息过。
眼下才有高床暖枕,偏又叫人扰了清梦。
她皱着眉翻了个身,终究叫楼下的叫骂声惹得不能再入睡,猛一下便睁开眼睛来。
“你再歇一会,我去处理便好。”
闻淮卿瞧着温筳眼下止不住的青黑,有些心疼,将她按回被褥之中,自己却拿了边上的衣衫穿上了。
“算了,瞧着这没完没了的,我还是与你一道过去。”温筳叹了一声,从被褥中探出一个脑袋来。
“也好。”
料想照着这个闹腾法,温筳大约也是睡不好了,与其叫她在屋子里等着,还得忧心,倒不如与自己一块儿下去,万一闹出点什么事来,自己也好护着她一些。
闻淮卿想罢,也没强行拦着她,答应了一声,便顺手帮着温筳将发髻挽了起来。
梧叶跟豆沙这趟都没跟着出来,闻淮卿兴致来了,便干脆自己上手给温筳梳发。
瞧着虽然有些松松垮垮,但竟意外地有些慵懒随意的美感。
温筳无奈地看着镜中映照出来的闻淮卿,半点没有皇家子弟的矜持,退去了那一身光芒,看起来倒别有一番温情。
“两位客官可起身了?”
门外传来店小二战战兢兢的敲门声,打断了闻淮卿想要开口说的话。
温筳接过闻淮卿手中的梳子,脸上的笑意褪去,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来:“看来他们已经等不及找死了。”
楼底下的桌凳已经叫一群五大三粗的壮汉砸了个一干二净,店中的掌柜缩着脑袋躲在柜子后头,半点不敢上前去。
等看见温筳叫闻淮卿牵着,从楼上走下来,后头还跟着个怂哒哒的店小二,那掌柜的才眼神一亮,仿佛看到了不断飞来的银钱。
“贾调兄弟,这就是你说的那个夫人?”
一个模样粗犷的壮汉一下便将目光落在了温筳身上,眼神一亮,便是连方才口中声称的“小贱人”都不再脱口而出了。
只因着温筳即便是换了个稍显普通些的样貌,配上那身段气质,便能叫这些不大见过世面的汉子看花了眼。
闻淮卿神情冰冷地将温筳往自己的身后拉了拉,遮挡住底下一群十来个的壮汉的目光。
温筳从闻淮卿的身后探出一点点脑袋,一眼便瞧见了站在方才说话那壮汉身边,面目狰狞神情阴冷的半大孩子。
他脸上遍布纵横交错的伤痕,且身材瘦小,瞧着与这一大片满身匪气,却身材壮实的汉子格外不同。
许是温筳的目光太过直白,那半大孩子忽然转过脸来,一眼就对上了温筳的目光。
其中满是血腥可怖的眼神,叫温筳都忍不住为之一惊。
“常山大哥,你可要小心着些,就是这个贱女人伤的我,她可跟别的女子不一样。”
昨日鲜血淋漓地叫两个小厮半抬半抱回去的贾调,正躺在一架躺椅上,边上还站着两个对温筳怒目而视的中年男女。
贾调眼眶通红,下身被包裹地严严实实,面上更是掩盖不住的苍白,看着温筳的目光刻毒又阴森,仿佛只要一有机会,就会将温筳抽皮扒骨,食尽血肉。
不过也是,温筳那一剑,几乎是叫贾调彻底失去传宗接代的可能,他不恨温筳才是怪事。
温筳淡淡扫过一眼,便任由闻淮卿挡在了他身前,看起来这些人里,除了那个半大少年且叫她还有些兴趣。
旁的人,对于闻淮卿而言,不过都是些乌合之众,没甚重要的。
只是南地那般多的兵卒,居然还打不过这些乌合之众,叫人觉得其中许是有不少的猫腻。
不过温筳对他们虽然兴致缺缺,甚至还毫不掩饰地当着众人的面打了个哈欠,底下的一众壮汉,以及那贾调边上,大约是其父母的晋州长史夫妇,却觉得心中“噌”一声,腾起了怒火。
晋州长史夫人甚至毫不掩饰眼中的厌恶,对着温筳便啐了一口。
“好个不同寻常的夫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