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登封城的大街上依稀还能看到昨夜的慌乱。
昨夜连绵不绝的“轰隆声”让本该开始热闹的大街像是把自己蒙进被子的胆小鬼,不敢发出一点声音,连平日早起打扫地面的街坊也不见一个。
安得森红着眼睛站在信使营大门前,若说夏明轩是登封城昨夜压力最大的那个人,那么他安得森绝对是昨夜流汗流的最多的人。摸了摸自己自大商国攻城以来换的第八身衣服,紧了紧右手第一次上手的长剑,安得森感觉自己又要汗出如浆了。
本以为信使营是个技术工种,自己那个靠信使技术网罗天下消息的梦想仅剩一步之遥,哪想这一切在大商国的攻城巨石下都脆弱得如同鸡蛋。上面一层层命令下来,各部门无论大小,都要做好随时拿起武器上战场的准备,这可苦了一紧张就出汗的安得森,他恨不得变成池塘里的一条鱼,永远不担心没水喝,永远不担心会流汗。
更让安得森没辙的是自家的亲戚,父母早已将他这个信使营统领在家族中吹得神乎其神,没有什么问题解决不了。
因此,当慌乱无措的七大姑八大姨们冲进信使营找到安得森要一个安全出城的法子时,安得森当时的样子与现在别无二致——安静得像个孩子。
一夜折腾下来,好不容易把自己都搞不清楚如何沾上亲带上故的亲戚们送走,备战的命令就送到了信使营,直接把安得森熬成了兔子眼。
登封城中如安得森这般被折磨得夜不能寐的官员还有很多,如他的那些亲戚一般到处找路子想活命的百姓也有许多,只是情势已容不得大夏国再有丝毫后退,登封城若是也无法保全,大夏国也就没有立足龙神大陆的资格了。
市井中的消息传得比官府还快,前天某某富商斥近半身家巨资买通了一条线想连夜逃出登封城,然而他也就只是出了登封城城门,从此世上再没有这位富商的九族之人了。
百姓惶惶不安,朝堂之上也是惴惴无言,夏明轩此时已顾不得自己的小算盘,接连修书三封令尉迟泠率其部下进城商议守城退敌之策,虽其朝令夕改让人不齿,但抱稳尉迟泠麾下八万人的大腿是朝堂上大臣们的共识,大家不得不说声殿下英明。
命没了就什么都没了,命保住了才有登基的可能,夏明轩想得很清楚。
多日夜不能寐的大臣们顶着黑眼圈和疲惫的躯壳赶到皇城大门前,赫然发现平日里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地方忽然有些陌生了。
这里何时多出来一道光门了?
那些多年未见身影的皇家供奉为何全被那道门吸引了注意力?
气氛为何比想象中还要凝重?
光门也就比大臣们来早了一刻,那些皇家供奉如同与光门商量好一般几乎在它出现的时候同时出现。
安静的光门注视着安静的供奉,安静的供奉们内心中却并不像他们表面那样平静,他们或多或少都知道光门甚至亲身进出过光门,一道全新出现的门意味着很多未知:可以是大夏国翻盘的奇迹也可以是大夏国灭国的催化剂。
随着时间推移,聚拢在光门前的人越来越多,连夏明轩也被这堪称“神迹”的消息惊动,匆忙赶到此处,龙神大陆历史上出现了难得一见的上至皇子大臣下至贩夫走卒同时出现在一方土地上的奇景。
在众多目光的注视之下,光门后方的情景也显示得越来越清晰,在场诸人无不瞪大眼睛想看清楚那门后到底是什么。
一片狼藉的广场上,一座大钟在两条“龙神”的巨爪之下被拍的“砰砰”作响,后方还依稀可见无数倒塌的房屋以及一块破破烂烂的牌匾:龙腾学院。
众人还待回味眼前景象意味着什么时,一道九色光团自光门中缓缓走出,其中正是那个身着龙袍的年轻人,跟着他一通出现的,还有天空中忽然出现的一个巨大头颅——龙神的头颅。
年轻人神情淡漠,开口说了句什么,在场的人并未来得及分辨他到底说了什么,头顶巨龙的吼声已经将他的意思翻译了出来:“吾乃龙神,汝之大夏国,尊吾不诚,逆吾所思,尔等结局将与那龙腾书院一般无二!”
声震千里,响彻寰宇。
光门之中,被二龙戏珠一般戏耍的大钟被一只巨爪狠狠以蹬,在空中剧烈旋转着冲向光门。下一刻,大钟轰然落到皇城门前,嗡响声撕扯着陷入迷惘、恐惧、无助的人群,把他们再次拉入残酷的现实。
“轰轰轰!”
夏明轩脑中只剩下一种声音,那是向命运低头的前奏。
天空中再有一只巨型头颅出现,与此同时,登封城有些动西在无声崩塌。人们的眼神逐渐变得黯淡,到头来他们所坚持的原来是龙神唾弃的,自己原来站到了信仰的对立面。
三道七色彩虹自登封城北门飞速而来,稳稳落在皇城大门之前的大钟旁,夏明轩木然的眼中这才显示出林逸、尉迟泠、秦枫的身形,他心中也只是生出一丝希望般说道:“你们……来了啊!”
声音干涩得不像人声,弱得如同蚊蝇。
并没有人把注意力放到夏明轩身上,因为那顶大钟在坚持了一年多以后终于熄灭了自身的亮光,吐出了齐天等人,此时的龙腾书院众人身体亏空得已快没了人形,无法得到龙神之力补充的他们在付出五成人的代价下坚持到了现在。
秦枫见到龙腾书院此等惨状,二话不说直接双脚一动冲向了那个年轻人。年轻人眼中精芒一闪,随手一挥,九色光芒从天而降笼罩了整个皇城,人们能看见一条线在九色光芒中快速行进,将光芒“切”成无数光团,却只能绕着那个年轻人打转。
光门中光华一转,几道身影随之越出,正是大商国相国秦泰、秦守正、黒牙、刘智、商屠五人。几人显然事先就已知晓发生了何事,自一出现就各自拿出了武器,神力囚笼在九色光芒中近乎显露实体,秦枫每一次接触到他们都如同撞到了韧性极强的墙壁上,被反震之力弄得晕头转向。
在秦枫动“脚”的同时,林逸尉迟泠眼疾手快打出龙神之力补充到龙腾书院一行人中,如同窒息般的齐天众人这才缓过一口气来,终是恢复了生气。
齐天先是给了二人一个感激的眼神,转而对着那年轻人说道:“龙神大陆好歹是龙神的传承,与您也算大有渊源,您何必赶尽杀绝呢!”
年轻人淡淡一笑:“它所庇护的,皆是我要抹杀的,这是天生的,你又何苦多费唇舌?教这些人接受自己的命运吧,龙神早已不在,不要做无谓的反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