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开口，凌霜挽着凌薇的胳膊与她擦肩而过，走向在场众人。
“袁大人、宋先生、赵小姐、吴小姐……”
她一一向这些才子才女问好，且并未叫错一人。
这下，那些才子才女们可算是受宠若惊。
身份高贵的小郡王妃竟然识得他们每一个人！
纵然是孟心月方才也认错了好几人。
众人不由对凌霜心生好感。
“见过小郡王妃。”
孟心月见那些人与凌霜相谈甚欢，且凌霜无论被问到什么都能从容应对，不由心生嫉妒。
她自幼满腹诗书，却也用了多年才让这些文人雅士对自己另眼相看。
可凌霜一来就抢走了本应属于她的目光！
上官湄与孟心月自幼交好，见她面色难看，哪里看不出她的想法。
她心知孟心月面皮薄，便忍不住想出一口气，“小郡王妃，您是北凌附属国的公主，想必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小女不才，想向小郡王妃讨教一二。”
凌霜转身看向上官湄。
周遭所有的视线都落在了凌霜身上。
“……”凌霜的表情耐人寻味，既不答应也不拒绝。
“小郡王妃，可是看不起我们这些人？”上官湄有意让凌霜出糗，自然不能让其他人站在凌霜这一边。
若是凌霜不敢答应，就会落了他们口实。
忽然，一声嗤笑声突兀传来。
众人看向凌霜身后的凌薇。
她今日易容的这张脸并不妖孽，却有一种令人移不开视线的特有魅力。
仿佛那人站在那里，满身便是光芒万丈。
“上官小姐，并非我家公主看不起您，只是，公主怕您一会哭鼻子。”凌薇淡淡勾唇，“我家公主自幼于国子监修习文武之道，与皇子并无二致。哦，奴婢忘了，西昌尚未设国子监，可要为上官小姐讲解一下国子监为何处？”
“阿微。”凌霜嗔怪似的回头看了凌薇一眼，语气里却并未有太多责怪之意。
上官湄面色青一阵、白一阵，正要反驳，被孟心月拉住了胳膊，暗暗冲她摇头。
“小郡王妃，抱歉，是我等鲁莽了。我与上官小姐，还有诸位，确实身份低微，不配与小郡王妃吟诗作对。”孟心月一番话说来柔柔弱弱，叫人心生怜惜。
且有意无意地暗示他们，小郡王妃自觉身份高人一等。
下一刻，在场众人纷纷开始责怪起凌霜，大有指责她仗着身份压人的态势。
凌霜似笑非笑地看了孟心月一眼，那一眼像是要将她看穿。
孟心月不由心上一惊。
就在僵持之际，远处传来高昂的声音：“让本郡王的郡王妃与你比试，你上官湄与孟心月确实不配！”
众人哗然，纷纷望向声音来源。
只见顾放一身竹绿长袍，金冠玉带，手执折扇，款款而来。
孟心月看着那般神采飞扬的他，有一瞬间的失神，不禁忘了礼仪，迎向顾放。
谁知，顾放连多看一眼孟心月都嫌恶心，直接与其擦身而过，走到了凌霜身边，紧紧拉住她的手，算是为她撑腰。
“你怎么来了？”凌霜感受到手心的温暖，仰头看向顾放时，不由绽出了笑容。
“怕我的小郡王妃被人欺负。若不是我逼问小蝶，你竟打算瞒着我，独自闯这虎狼之地。”顾放如今对孟心月厌恶无比，深怕她欺负了凌霜。
“本就不是什么了不得的大事。你大可相信我，我可以应对。”
顾放叹了口气，又将她的手捏紧一些，“有我在，不必你亲自应对。”
这会，别说上官湄，就连袁天杨夫妻二人都是敢怒不敢言。
顾家位列西昌六大世家之一，又有上渊郡王与郡王妃驻守边疆，这独子顾放在燕京可谓权势滔天，仅次于战神慕容霆。
寻常人可不敢惹这位爷。
孟心月当年听信谣言，以为顾家即将被圣上摘除，又加之西昌帝为顾放赐婚，便弃他而选择了袁天杨。
如今见到顾放这般护着凌霜，心中到底有些不好受。
“小郡王，是我们没有顾及到小郡王妃的身份，心月代诸位，向小郡王妃赔不是了。”孟心月上前一步，屈膝赔礼。
“不必了，孟小姐此举可真是折煞我们了。”顾放拉着凌霜的手，直接避开了孟心月的赔礼。
他方才听得很清楚，孟心月状似与霜儿示好，实则在挑起众人对霜儿的不满。
这般拙劣的手段也敢使出来！
他从前真是瞎了眼会喜欢上这种女人。
“小郡王，内人已向小郡王妃道歉，没必要对此事耿耿于怀吧？”袁天杨终于站到孟心月身边，替她说话，“更何况，上官小姐只是想和小郡王妃讨教一二，并未有出格之举。”
此言一出，众人纷纷点头附和。
“是啊，今日诗会，本就可以互相讨教，上官小姐此举无甚差错。”
“若是小郡王妃不会作诗，来这里做什么？”
“难不成以为我们这是赏花宴吗？”
“……”
顾放冷哼一声，正要出言讥讽，就听得一道清脆的声音抢先开口，“公主，让奴婢来讨教一下上官小姐吧。免得公主出手，旁人会说您欺负了她。”
这道声音，正是站在凌霜身后的凌薇。
没等上官湄开口怒斥，凌霜就干脆地答应，“好啊。阿微自小聪颖绝伦，许久未听你作诗了。”
她不曾听过凌薇作诗，不过当年那句“民为贵，君为轻”，可是让她记忆犹新呢。
能得祭酒大人一句称赞，自然非池中之物。
上官湄起初只觉得凌霜看不起自己，竟派一个丫鬟来应付她，不过转念一想，若这丫鬟输了，可是会丢尽上渊小郡王府的脸面。
左右，她并无损失。
“既然如此，若是待会输了，你这丫头可别哭鼻子。”上官湄看向凌薇，先将丑话放了出来。
她从不觉得一个小丫鬟能胜过自己。
整个燕京城，除了自小颇负盛名的孟心月，就无人比得过她。
诗词歌赋，更不是一朝一夕可以练就。
她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待会这丫头会输得如何一败涂地，又会如何痛哭流涕。
“上官小姐，请赐教。”凌薇言简意赅。
“好。”
上官湄见凌薇还在死鸭子嘴硬，嘴角勾起嘲讽的笑容，转瞬找了两男一女当考官，规则及胜负皆由他们评判。
这三位也是燕京城小有名气的才子才女，且为人刚正不阿，绝不会偏袒任何一方。
三人交头接耳了好一阵，最终将那位穿着灰白色长衫的公子推了出来，算是主考官。
上官湄对他较为熟悉，那是礼部尚书家的小公子，唤做陈峯。
他敬重所有有学识之人，不分男女。
陈峯清了清嗓子，缓缓开口：“我等商议了一下，今日风和日丽，景色宜人，不若以“风”为题，请二位作诗。评判以其中一方接不上诗为败方，如何？”
凌薇和上官湄双双点头表示同意。
“那么，二位谁先开头呢？”陈峯的目光在二人之间流转，先起头的一方可是有劣势的。
“我可不想被人家说欺负一个小丫头，你先来吧。”上官湄的话语有些轻蔑，连眼角眉梢都透露着不屑。
她心内冷笑不已。
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这丫头必输无疑，偏她还自不量力。
“不必，长者为大，上官小姐先请。”凌薇不卑不亢，眸子里射出一道淡淡的寒光。
上官湄掐着手掌心，好一个长者为大，小丫头拐着弯骂她是老姑娘咧！
燕京城谁人不知，她如今二十有三却尚未许配人家。
虽然家世显赫，可背地里那些人将她形容成了母夜叉，无人敢娶。
这简直无异于在她心窝上捅了一刀！
“好，既然如此，可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上官湄也不客气，直接开口吟诗：“风罢雨歇檐滴漏。”
“好！”周围一片叫好声。
凌薇立刻接上，“斜雨细风不须归。”
叫好声愈发激烈。
“西风瘦马夕阳残。”
“东风夜放花千树！”
“……”
“……”
二人你来我往，赢得喝彩声连连。
不过，明眼人都能看出，上官湄思考的时间越来越长，略显弱势。
反观凌薇，气定神闲。
她几乎不假思索，随口便能作诗一首，且极其巧妙地与上官湄所作的诗对应，更显压倒之势。
这一回，该轮到上官湄作诗了。
她皱了皱眉头，思考了一番，才迟疑着开口道：“风吹帘动泠泠飘，犹如珠玉落盘绕。”
众人尚来不及发出赞叹，又听得另一道声音紧随其后。
“风吹仙袂飘飘举，犹似霓裳羽衣舞。”
“……”
一时间鸦雀无声。
别说那些自诩名门的才子才女，便是孟心月，也久久不能回神。
那般七言绝句，纵然是她，也做不到随口吟出。
上官湄更是冷汗涔涔，支吾了老半天，却再也吐不出一句与“风”有关的诗词。
“阿微向来是极厉害的。”凌霜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完全沦为了妹控。
“夫人说的是。”顾放只能附和。
周围响起了此起彼伏的称赞声。
胜负已然揭晓。
半晌，那李峯看向凌薇，频频点头道：“是这位姑娘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