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薇挑了挑眉,此举正合了她的心意。
就在慕容霆喝完汤药,凌薇伸手接过,想要转身离去之际,他又一次叫住她,“对了,江陵王——本王已多日未沐浴,你待会过来替本王擦擦身子。”
凌薇唇角笑容一僵,面上带了几分不可思议:“霆王大人,小王没听错吧?这擦身子可是宫人的活,小王再怎么着也是一国王爷,虽然草包无能了一些,可也不能干宫人的活吧?您这可是在折辱小王。”
心中腹诽:这慕容霆怕不是病昏了头,脑子都不太灵光了。
“诶~江陵王此言差矣,本王怎会折辱你?皆因赵太医说过,为免宫人染上天花,届时一发不可收拾,这才下令宫人们不得靠近御极宫。如今,除了苍北守在御极宫外,只有江陵王你可以进出这道门,本王只能仰仗你了。”慕容霆一番话说来言之凿凿,让人没有反驳的机会。
凌薇可算是体会到什么叫天理昭昭,因果报应,报应不爽。
她捉弄了慕容霆,如今反过来被他捉弄了。
好啊,不就是擦身子么,那就擦呗。
一炷香过后。
凌薇抱着一个半人高的大木桶来到了慕容霆的床榻之前,在他满脸震惊的目光中,将沉沉的木桶放下。
木桶中盛满热水,此时正升腾起一股袅袅白雾,暖了整座宫殿。
“霆王,脱衣服吧。”凌薇拿起挂在木桶边缘的帕子,沾水打湿,拧干后走向慕容霆,见他不为所动,不由催促道:“不是霆王您要擦身子么?”
慕容霆面上尴尬,整个身体呈僵硬姿态,愣是一动也不肯动。
说来奇怪,他也不是第一次在男人面前脱衣服,偏偏在凌微面前觉得怎么都不自在。
“本王……咳咳,不必了,我自己来。”他有些后悔方才捉弄的举动,但话是他自己说的,如今只能厚着脸皮收回了。
凌薇看向慕容霆闪躲的眼睛,好似看穿了什么,突然玩心大起,一步步走向他,左手撑在床头,将脸凑了过去,“摄政王大人……该不是害羞了吧?”
慕容霆的耳根越来越红,连喘气声都暗暗加重不少。
她恶作剧般去褪慕容霆的中衣,尚未碰到衣料,就被他一把捉住指尖,只听得头顶一道慌乱的嗓音,“胡说八道!”
“罢了,不逗霆王,您自个擦吧。”凌薇将帕子放在床头,同时想从慕容霆掌中抽出左手,奈何他死死抓着,怎么也不肯放手。
“霆王?”
慕容霆忽然一把拽过凌薇的手,使得她猝不及防撞到了他的胸前,磕得她下巴生疼。
凌薇“嘶”了一声,正要起身,却被慕容霆紧紧扣住腰身,挣脱不了。
“霆王这是何意?”凌薇抬眼看向慕容霆,掌间却暗暗蓄上了力。
慕容霆的右手还扣在凌薇腰间,许是没想到她的腰身竟然这般纤细,好像再稍稍用力,就能折断一般。
“江陵王的腰可真细。”他不知不觉竟将心底的话说出了口。
凌薇也是一怔,掌间内力有所松懈,却见慕容霆伸出另一只手扣住了自己的下巴,声音轻柔地道:“原先便知你生得好看。今日仔细一看,江陵王当真细皮嫩肉,如同女子。”
“……”凌薇心上生恼,双掌推开慕容霆的胸膛,却被他拉了回去,这一拉一扯之间,她又重新跌回慕容霆的怀抱。
慕容霆笑得好不得意。
情急之下,她右手挥掌,瞬间一道凌厉的掌风劈向慕容霆的肩头,后者迅即抬手挡住攻势,将她手腕一个翻转,反翦于身后。
凌薇暗道不妙,左手成爪,再次抓向慕容霆,两人交缠间,她的手猛地袭向某处。
慕容霆眼明手快地抓住凌薇的手腕,压着嗓子道:“你要废了本王么?”
凌薇挣开慕容霆的手,视线从那一处收回,尴尬地假咳了好几声,脑中飞快地想着脱身之法。
“本王可是下一任慕容世家继承人,若被你江陵王废了,你要如何赔偿?”慕容霆声音暗哑,自觉有些不对劲,忙用锦被盖住身子。
一张俊脸,迅速染上可疑的绯色。
凌薇没发现慕容霆的异常,自顾自地道:“这可怪不得小王,是霆王你非要戏弄小王,怪不得我。”
慕容霆额间已沁出汗珠,转头有些难以启齿地对凌薇道:“你……你先出去。”
“小王告退。”凌薇正有此意,话音落下就不见了踪影。
待听到关门声传来,慕容霆才松了一口气,可是心头却似有层层乌云压了下来。
这是他二十二年以来第一次出现这种情况,且是对着一个男子,简直太过惊世骇俗。
难道……他也有龙阳之好,只是从前不曾发现?
慕容霆使劲摇了摇头,怎么可能?!
绝对不会!
他不喜欢男人。
可是……
好像又确实如此。
慕容霆觉得自己快疯了,脑子一直有两个不同的声音,一个说他就是喜欢男人,另一个说他是堂堂战神,怎么可以有断袖之癖?!
接下来的两日,他都陷入了这种肯定、否定、再肯定、再否定的思想斗争中。
……
不过,也许是赵太医这个方子太过温和,慕容霆一直没什么起色,甚至在某夜喝完药后全身发烫,发起了寒热。
苍北连夜请了赵太医过来诊治,又命小太监临奂去纯阳殿请江陵王。
凌薇赶至御极宫门口时,赵太医正在里面替慕容霆把脉。
“江陵王。”苍北恭恭敬敬地朝凌薇行了一礼,面上是前所未有的尊崇。
“别进来,在外面候着。”
“是。”
凌薇推门而入,顺手关上房门,走过层层叠叠的白色纱帐,一眼就见到跪在慕容霆榻前战战兢兢把脉的赵太医。
“回禀摄政王,许是这方子有些相冲,待老臣再开一个新的药方试试。不过摄政王大可放心,您的病情并无加重之态。”赵太医收手抱拳,朝帐中的慕容霆道。
“本王知道了。你写完方子,便让御极宫的宫人去煎药。这里无事,你暂且退下吧。”帐中传来略有些疲乏的声音。
“唯。”
赵太医低头背上药箱,躬身倒退几步,眼角余光瞥见凌薇,颤着身子上前行礼,“江陵王殿下——”
“嗯。”凌薇扫了赵太医一眼,见其双手颤抖,伸手拍上他的肩头,低声道:“抖什么?小王有这么可怕么?”
“不,不可怕。”
赵太医见到凌薇,连嘴唇都在颤抖,正要抬手擦汗之际,凌薇伸手将一颗药丸递到了他的手心里。
是这个月的解药。他面上带了喜色。
凌薇见赵太医急忙接过解药,转头一口将其吞下,挑了挑眉,故意提高了声音道:“霆王病情如何?”
“回殿下,并无大碍。待老臣开一副新的药方给摄政王大人服下即可。只是……今夜兴许要劳烦殿下照看一下摄政王。若寒热不退,老臣还得再来一趟。”赵太医亦高声回道。
“本王知道了。退下吧。”
“唯。”赵太医后背早已惊出一身冷汗,唯唯诺诺地退出了御极宫。
凌薇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大步走向慕容霆的床榻。
“咳咳咳……”
帐中传来低咳声,断断续续。
凌薇伸手掀开帐帘一角,挂于金钩之上。
目光落在平躺于床榻的慕容霆身上,恰好慕容霆转头,对上凌薇的视线。
二人四目相交的瞬间,慕容霆的心口忽然“扑通扑通”直跳起来,他匆忙转开视线,轻咳一声道:“本王无事,可是苍北又去纯阳殿请你了?咳咳,本王下回说说他,你本不必理他。”
“无妨。霆王如今是北凌的摄政王,关乎国体昌运,小王不能坐视不理。”
慕容霆眸光黯淡,心中暗道:只是关心国体昌运么?
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许是情急呛到了口水,再次拼命咳嗽起来。
凌薇见慕容霆咳得厉害,便扶他坐起,往他身后垫了一个靠枕,让他轻轻靠于床头。
慕容霆面色稍缓,就着殿中烛火,看清凌薇只着一身淡紫长衫,不由皱了皱眉,“夜深露重,怎么穿的如此单薄?我殿中有一扇红木屏风,上面挂着一袭黑色狐裘,你将它拿来披上。”
“小王不冷,霆王还是顾好自己吧。”
“……你这脾气,真是又臭又硬。”
“多谢霆王夸赞。”
二人一时静默不言。
半晌,苍北的声音在外头适时响起:“殿下,药已煎好,可要让霆王主子服下?”
凌薇看了慕容霆一眼,转身去门口接过汤药,端着药回到慕容霆榻前。
“我自己来就行,你回纯阳殿休息吧。”慕容霆说着就要伸手去接汤药,只是接了半天却接了个空。
他有些不解地望向凌薇。
“赵太医方才说了,小王今夜得留在御极宫照看霆王。若是霆王出了差错,明日上朝,文武百官岂非将小王的皮给扒了?”
“只是怕文武百官扒了你的皮,无其他理由么?”慕容霆的眼神从亮转暗,最终如同一潭死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