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宋突然问这个问题，倒是让一旁的林芝布置如何是好，她也不知道具体是如何操作的。
林芝不明所以的看了一眼正在接收电报的欧阳铮铮。
过了一会儿，欧阳铮铮把耳机摘下来，缓缓的道：“尽管放心，林芝，二级甲码，你给宋老师解释。”
林芝看着欧阳铮铮忙碌的模样，于心不忍，可是现在她也帮不上忙，只有一台机子，最关键的是林芝遇到事情还是比较容易慌乱，情急之下竟然忘记了母本是什么，只好干着急。
林芝赶紧跟老宋解释，幸好，他们用的都是化肥厂的讯号，故弄玄虚的让所有人以为是化肥厂正在进行一项实验。
否则这样频繁的发电，一定会让敌人产生警觉，现如今就算敌人有所察觉，也只是用化肥代号，捕获不了太多的信息。
老宋听完林芝颤抖的解释，这才放下心来：“有欧阳这个丫头在，我总是放心不少的，得嘞，你们先忙，这是最新的数据对吧，我拿过去。”
欧阳铮铮点头，一边发电报。
林芝冻得浑身都失去了知觉，眼睁睁的看着周围的人也在颤抖，最后说话都缓慢了不少，在这样的雪夜中，冒着寒风工作，他们非常艰难。
铁二蛋在帐篷里面进行配比，老宋装置材料与设备。
在调试的时候，需要欧阳铮铮紧急拿到长春与北京方面的测试数据，相当忙碌。
就在他们还在忙碌的时候，突然接到了上级的电报，让他们务必催促老宋，只能多给一天时间，否则……
欧阳铮铮看见那份电报，赶紧放在一旁的火焰上烧了。
林芝错愕的看着她：“欧老师，这份电报不通知老宋吗？”
“不必说，老宋比谁都着急，物极必反，着急到一定程度，再催促也是没用的，反而会产生很大的乱子，不如就这样。”欧阳铮铮擅自主张，不再传达厂区领导的指示。
厂区领导也非常着急，老宋立下军令状，他们也立下军令状，如果这个技术难关没有办法攻克，他们将……
接下来的后果，不是欧阳铮铮一个人能承担的，林芝也急了起来，完全忘记了寒冷，除了大脑，浑身都没有知觉。
铁二蛋又过来送材料：“欧，我口述，你发电报到北京，记得加密，201化工厂，987材料测试三次后，与原设定不符，替代品不利于植物生长，请求种植方法，完毕！”
林芝听得云里雾里的：“欧老师，所以，我们到底是在研发什么的？真的是做化肥的吗？可是又不像，全部都是燃料啊？”
她小心翼翼的询问，欧阳铮铮却哈哈大笑起来，在这样寒冷的天气，能开怀大笑是一件幸福的事。
一旁跟班的小武也问道：“对啊，领导，我看着你和我们老师说话，我也觉得咱们马上就要在开春研制一样新的植物，这样一来，我们是不是就可以有更好的吃的了。”
“如果连你们也骗过了的话，说明我们已经很成功了，咱们的一级代码，也许不会被任何人发现，也许还以为是一个新的植物。”欧阳铮铮信誓旦旦的说道。
林芝闭上双眼，任凭寒风吹打在自己的脸上，逐渐感受寒冷与温暖的双重压迫。
“欧老师，我的父亲一直让我来跟你学习，刚开始我是不服气的，我以前没有转业之前频频立功，为什么要听你们一介书生的话呢，现在，我好像明白了。”林芝肃立在原地，看着老宋和铁二蛋他们小组的十几个人做着常人根本不敢想象的事情。
欧阳铮铮深吸一口气：“来吧，还要跟北京方面沟通，大家不眠不休的，上千号人待命，我们不许懈怠了，我们组就是链接心脏与身体的重要保证，任何时候都是要走在第一线。”
“加油，我们一定会成功的。”林芝和小五互相打气。
关关雎穿着厚重的棉袍过来，一脸严肃，看上去比平时还要严肃，这一段时间的历练，她已经可以独当一面，现在是铁二蛋的得力助手，一个人负责一个车间，并且连续两个季度都是优秀。
“欧老师，我说你发，先给北京方面致电，具体内容如下……”关关雎说的时候却卡壳了。
欧阳铮铮已经蓄势待发，见状，看着关关雎踌躇的神色，笑着说道：“没事，你用你的话说，我进行语言加密，再进行电波加密。”
她瞬间就明白了，关关雎是新人，还不会用他们之间的暗语，只能她代劳。
关关雎嘿嘿一笑，露出了怯生生的表情：“看来我还是得学一学，我看着老宋和老铁都用的那么好，信手拈来，我也以为我可以用，没想到还是这么困难。”
“关关老师，您不用着急，我现在也不会，只是会听会看，但是要想娴熟的说出来或者打出来，我总是怕出错。”林芝讪讪笑道，对于像关关雎这样的天才，林芝也是非常佩服的。
关关雎连忙说道：“别耽误事情，跟北京说，有两个零件没有打磨好，根本用不了，严重耽误进度，现在只能是现场边试边磨，但是会耗费很长时间，请问有没有替代品，跟长春方面致电，说一切都顺利，长春方面可以休息一个小时，组装完成后再实验。”
欧阳铮铮全部进行加密处理，随后接到了对方的回电，又给关关雎看了一眼：“拿过去给老宋看，看完马上销毁，这样的东西留在野外，将来可能会引起大乱子。”
关关雎拿走之后，老宋那边又吃了一把药，然后靠在一旁的材料库上闭眼凝神，缓一缓身体带来的疼痛。
林芝看见了，立马惊呼：“欧老师，你看看宋老师，是不是要死了？这么冷的天，他帽子手套都不戴，能撑得下去吗？”
“不会的，只要实验不成功，他就不会死，这项实验成功了，还有下一项等着他去开发，我们厂子要做的事情都离不开科学家。”欧阳铮铮远远的看着他们远处的帐篷，由于避嫌，他们通讯组和实验组不能靠得太近，也没有办法知道具体情况。
老宋靠在炉子旁边，身体也逐渐变得虚弱，体力不支，吃了药之后，疼痛缓过来了，那股难受的劲儿特别钻心。
铁二蛋看得心中难受：“我来吧，您指导，这一次成功以后，你必须住院好好休息一下，不能再这么折腾了，你要是死在了厂区，我们罪过可就大了。”
“放心吧，我一时半会儿的死不了，我要是死了，咱们的项目组靠你们这群小娃娃，唉，恐怕是难啊，如今能用的人就你和小关，咱们的项目停滞不前，整个厂区就崩溃了。”老宋靠着，不断的做深呼吸。
一旁的学生递上了热水，又给了一块干馍馍：“宋总工，您吃上点，吃上了身体舒服点，要不给您加件衣服？”
“不用了，你给欧老师说，如果稍后有人从厂区过来，给我带一些辣椒，最辣的那一种，止疼药，止不了疼咯。”老宋双眸紧蹙，至今为止还是紧紧的捂着胸口，一直在大口大口的呼吸，身体已经到了极限。
铁二蛋问道：“要不，让冷锋找几个信得过的医生过来，先帮你打几瓶点滴，熬过这一阵子再说。”
“打点滴，这里天寒地冻的，怎么打啊，药水瓶子到这里不是冷爆炸就是冷冻了，回头一堆冰碴子进了我的血管里，你要把我冻死啊。”老宋玩笑道，在原地蹦跶了两下：“告诉所有地方，把火撤了，开一辆车子，咱们准备点火，天还没亮，这一次还是哑火，那咱们可能要熬一宿了，如今就是两条路……”
老宋所幸把外套都脱了，一旁的学生们连忙将他的衣服捡起来：“宋老师，好好的衣服也不穿，你想做什么？”
“太暖和了，就会让我的疼痛加剧，凉爽会让我忘记了疼痛。”老宋开了一辆破旧的车子，将装置好的材料拉上去。
“宋老师，还是让我和铁头去吧，我们跑得快，如果是意外爆炸，我们肯定是能跑掉的。”小五自告奋勇，另外的一群人也自告奋勇。
老宋摇摇头：“你们把火灭了，躲着，在远处勘测，注意数据及时规整，我和老铁去，我们俩比较懂。”
铁二蛋开车，老宋坐在前面，他们要到草原的另一头，大约是三四公里的地方进行实验爆炸。
林芝的心也激动了起来：“欧老师，欧莱仕，终于要爆炸了，今天晚上就看这一下，如果成功的话，咱们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
欧阳铮铮也忍不住抓紧了自己的手：“是啊，今天晚上所有的努力都是为了这一次爆炸，他们在厂子里缩小比例失败了无数次，现在是不得已的情况下才拿出来用原比例做爆炸，如果不成功……恐怕他们都会失望啊。”
“有电报。”林芝高喊。
欧阳铮铮继续工作，还是厂区领导打来询问的，如今，整个厂区都看着这块草地，希望能从这边得到好消息。
“就位！点火！”老宋那边拿着喇叭，铁二蛋挥动小气质，让这边的人能进入状态。
过了好一会儿，一点声音也没有。
关关雎急得要跑过去，却被身边的小五拉住：“小关总，你干啥，不能随便过去，真是可恶，又是哑火，太可恶了，到底哪里出了问题，我们的提纯就那么难吗？”
林芝满脸失落，蹙眉抱怨：“又失败了，欧老师，我们怎么跟上面交代，要说实话吗？”
“看，厂区的询问电报又来了。”欧阳铮铮戴着耳机。
“育肥小组，请问牛羊如何？”
那是厂区领导给的暗号，他们将这一次老宋的实验称作是牛羊，牛羊好，爆炸成，牛羊乱跑，实验失败。
这两分钟的时间里，他们眼睁睁的看着老宋和铁二蛋的车子往回开。
老宋失望的靠在车子的椅背上：“铁蛋啊，你说，是不是我出了问题啊？难道我就不适合这项实验？还是说我根本就没资格参与这项实验，都三个月了啊，就这一个难点都没有办法克服，唉……”
铁二蛋故作轻松的笑笑：“没事，如果天亮了，时间一到咱们还没办法做到的话，那……我们就去新疆吧，新疆也不错啊，说不定在那里你就可以完成你的专著，将来用学者的名声流传于世。”
“你又给我胡扯，咱们给欧阳造成了多大的压力，我看了好几次，她在接收电报的时候，把电报烧了，没有传递给我，你知道吗？”老宋在车上说道。
铁二蛋摇摇头：“我没有观察得那么仔细，难道说欧阳给别人通风报信，为什么要将电报烧了？”
“什么通风报信，那是厂区领导催促我们的，在给我们施压，被欧阳按下来了，那个孩子知道我们的难处，帮我们抵抗压力，想着让我们一心一意的做研发。”老宋心里什么都清楚，可是这一次，注定是要失败了，无言面对整个厂区的人。
铁二蛋看着天上的星辰，又看着从破烂窗户落下的雪：“天快亮了，咱们再试试吗？”
老宋看着天边的鱼肚白，声音竟然也有点绝望：“铁二蛋，你还想试试吗？这个项目我是总负责人，你是第二责任人，天一亮，如果不成功，咱们就解甲归田，你去你的新疆，我就去我的老家找一块山水之地等死吧。”
铁二蛋停下车，盯着远处没有爆炸的那个装置，思考了三秒钟：“哪里都好，欧阳说过，只要努力过，付出过的青春才不算浪费，新疆也好，在咱们厂区也好……宋老师，我的建议是再试一试，如果成了呢？再说了，我们实验成功不是为了跟厂区领导有个交代，而是为了实验本身的成功。”
“那就听你的，我们铁头现在也长本事了，开始给我老头子当家做主了，好，咱们不是为了跟领导有交代，我们是对全天下的百姓有个交代。”老宋的脸上再次绽放出了光芒。
“走吧，咱们再去看看那个东西，到底是哪里装置错了，刚开始听声音肯定是没有问题的。”老宋让铁二蛋将车头调转，重新去看看实验失败的原因。
林芝高声大喊：“可能他们要放弃了，你看，他们去把试验品拿回来了，车子调头了。”
小五等人一脸失落：“如果真的放弃了，这可如何是好啊？我们这个团队会不会被解散啊，会不会，将来就没有人管我们了？”
另外也有人哭了起来：“这么冷的天气，我们都在这里实验，但是最后……我们可能要解散了……”
“老宋要死了，铁头要去新疆守设备，我们这个战无不胜的英雄小组可能就会没有了。”
……
大家都在说丧气的话，一点精神也提不起来。
现如今，天冷，心也冷，都没了拼搏的希望，有人甚至又把火点上：“烤烤火，让身体热乎一点，咱们稍后去哪里买点牛羊肉，烤了吃，吃了回家，干个毛毛啊。”
林芝大喊：“欧老师，你看看他们那边士气很弱，有人都不想干了，咱们要不要过去劝劝，上面的电报又来了。”
看见发报机上面的指示灯，林芝忍不住说道，不管欧阳铮铮怎么挡怎么瞒，到了天亮，一切都会公诸于众，所有事情都会一败涂地。
欧阳铮铮接收到的电报消息是：请回复，急。
“咱们还是不管吗，如果再派人来，咱们可能都撑不到天亮。”林芝小心翼翼的问，知道现在欧阳铮铮处于难以抉择的阶段。
“赌一把，我觉得老宋和铁二蛋不会放弃的，他们的骨子里就没有放弃的基因，他们一定会成功的。”欧阳铮铮从车上下来。
她环顾四周，看着车子徐徐往爆炸点接近，对林芝说道：“你跟上面汇报，就说……一切安好顺利，且等实验进行。”
“可是……我们明明已经进行了实验，实验的结果不如人意，咱们不报吗？”林芝吓得不敢拍电报，害怕最后会担责。
她毕竟是转业回来的，以前受到的教育是服从命令听指挥。
欧阳铮铮上车：“不到最后一刻，谁也不准说放弃，我不信老宋和铁二蛋没有办法解决困难。”
她重新安置好发报机，如果这一封电报发出去，这一次实验没有如实汇报，她就会承担很大的责任，兴许去新疆守设备的人会是她。
林芝拦住了她：“欧老师，不可以，咱们这个岗位上不能意气用事，就算是实验不成功，我们也要如实说，他们不成功，也许换别的项目小组或者重新组建科研人才过来，一切都会成功的。”
“林芝，我这一次很想意气用事，你知道吗，老宋为了这个项目癌症晚期还在拼，铁二蛋浑身都是伤，老赵医生跟我说过，可能……”欧阳铮铮哽咽，又指着对面的一大群年轻人：“他们也是，要给他们看见希望，才会有继续坚持下去的恒心。”
老宋和铁二蛋的车子还没靠近爆炸点，却看见东方红光一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