僵持了几天,医疗队的所有人还是不愿回国,各个都跟霍祥唱反调,看上去散漫无纪律,把霍祥气得不轻,要罚他们围着医院跑五圈,说是重振纪律,没人听从。当霍祥要求周悦汇报病例的汇总整理情况时,周悦直言不服,不愿汇报,也不愿回国,还直言:“霍队,你一口一个‘你们’,肯定是想独自留下。半途而废多丢人啊,谢副还托了我事情,我不走。”
廖宇也毫不客气地否定霍祥因为害怕大家无法应对灾难,就单方面替大家做决定的做法,他坚持要完成正高论文再回去。
霍祥的心思被揭穿,语重心长地劝说,但大家都不听,直到周悦提出向院里申请一个月的观察期,所有人才安静下来。
说好的罚跑五圈,霍祥一点儿也不让步,大家在不平的沙子路上深一脚浅一脚地跑得很辛苦,吴大厨看到不远处有野木瓜,顿时就来了精神,打算摘两个给大家煮银耳木瓜糖水,这道甜品还是安莎家的佣人教他的。
既然所有人都执着地想要留下来,霍祥也只能依着他们给一个月的观察期,他其实并不放心大家,毕竟札尔岛的情况远比他和派遣医疗队来扎的领导们想象的严重得多,又是地震又是村民们的排斥,还有当地势力的横加干涉。为了让大家少走弯路,多些参考,霍祥把谢华的日记拿出来,开会学习。
日记从2016年5月开始,可以看到5月,谢华和冯队刚来,走村串户地给村民们义诊,那会儿友好医院刚刚试营业,村民们一听中国医生来了,都很高兴,非常热情。
之后整整半年,友好医院都因为设备、资金募捐不到位,无法正式营业,所需的药品也没有运进小岛。
2017年3月,乔向晚向医院提供了援助,不过,安万豪和乔家一直明争暗斗,弄得乔向晚很尴尬。
2017年6月,谢华和冯队带着医疗队的成员在林水村投放口服减毒活脊灰疫苗,一场灾难也由此开始了。
是卫生署把东区各村落的脊灰疫苗的投放工作委托给友好医院来执行,疫苗是由卫生署统一配送,由K国的科亚特药厂生产的口服减毒活脊灰疫苗,按道理说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是,疫苗投放不久,就传出友好医院有鬼的事,谣言有板有眼,村民们已经不敢来友好医院看病了。
2018年3月,谢华到林水村复查,发现一些孩子出现发烧、四肢麻痹等现象,村民们对友好医院的医生非常抵触,毫不客气地捡起地上的扫帚和竹棍驱赶。 友好医院的前院长被告怕了,怪冯队和谢华不该私自接触村民,主动离职了,自那以后再也没有人愿意来友好医院当院长了。
2018年4月,谢华把一份样本交给葛努文,让葛努文送去检验。谢华已经怀疑孩子们患的是脊髓灰质炎,只是不明白为什么投放了疫苗还会得这种病。在没有确定情况之前无法上报,好不容易取到样本,却发现岛上根本没有做检验的条件。
2018年5月,已经非常冷清的友好医院又走了一批医护人员。前院长走了后,医院的经营就遇到了很大的问题,医护人员的工资发不下来,要不是乔雨倩想办法硬留下几个人,恐怕大家都会迫于生存压力离开医院。
分析完谢华的日记,霍祥打算独自一个人悄溜溜地去村子里看看,尽量争取取到样本。
关于给村子们孩子取样的事,当地卫生署非常不配合,甚至想方设法阻挠,这是非常不合常理的,背后究竟藏着什么猫腻,得尽快想办法查清楚。
按医疗队队员们的分析,村子里是从三个月前开始出现疑似脊灰的症状的,也就是说是在投放了疫苗之后出现的病症。究其原因,要么是投放的疫苗没有起到防疫的效果,二是有新的传染源出现。
新一轮投药期又到了,医疗队队员得安排补充和强化投药,防止新的疫情发生。在此之前,得取到孩子的检测样本,送去检测,拿到确诊的报告后再想办法。
周悦留意到,谢华的日子里反复提到一个叫阿p的女孩,是札尔岛的原住民。
谢华曾告诉周悦,札尔岛的东区原始森林住着少量的原住民,约一百多人,保留着相对原始的生活方式,极少与外界接触,平时由部落里的线人负责到山下采买必需品,外界的人也不愿意打扰他们。谢华在日记里反复提到的阿p就是一个线人,是谢华在老白的商店里认识的。
周悦又翻看起谢华的日记。
2018年,6月12日。
小四的手上戴的,像是阿P的银镯子。这个镯子昨天肯定还没有。
这句话字迹歪斜潦草,语意也不甚清楚,像是谢华在痛苦中抽空写下来的,还在“银镯子”三个字下划了两条提示线。
几日后,葛努文把之前谢华交代他送出去检测的报告递交给了李院长李天成,体检报告上赫然显示孩子是因为寄生虫才导致的病症,报告中没有提到任何与脊灰病毒有关的数据。
李天成怀疑这份报告有问题,拍照发给霍祥后,又跟周悦一起去了林水村,打算先去看看小六,再顺道了解下具体的情况。
小六自上次地震时出了事就一直躺在神婆的房间,事情传得人心惶惶,也让李天成和周悦非常担心。
李天成本来是要坐自己的摩托车的,有周悦跟他一起,他就找医院里的大邦医生借了小车。
周悦背着谢华留给她的背包,找到了小六。小六神志不清,一直喊着说有鬼,还说鬼在矿洞,矿洞里有鬼,嚷着嚷着又开始说医院有鬼,神婆的房间里有鬼,把身边的人吓得不轻,纷纷怪罪是小四这个丧门星克死爸妈后又祸害小六。当周悦解释说,如果医院有鬼,如果小四是丧门星,那她应该也有事才对,可她在医院好好的。小六的妈不听劝,痛骂说小四是天煞孤星,连鬼都怕她。
李天成突然察觉到给小六喝水的水杯有些古怪,他趁人不备端起来闻了闻,像是发现了什么,拉着周悦就要往外走,两人刚走到门口,一张可怖的五花脸就闯入了他们的视线,把二人吓得不轻,细看,才发现是神婆涂了满脸的油彩,目光凶狠,模样彪悍,还戴着插着夸张羽毛的帽子,身上挂满了咒符,手执一根简陋的木杖。神婆一看见二人就开始诵念咒语,屋子里顿时弥漫开一层白色雾气,一股刺鼻的香味涌来。
“快走!”李天成低声催促周悦。
神婆针对地朝二人做出驱逐的姿势,小六的母亲也捡起扫帚轰赶二人。等二人走出房间,神婆还煞有介事地往二人身后扔一把一把黑色的东西,用嘶哑的声音尖叫出一声咒语!
二人一路奔跑到小河边,周悦实在跑不动了,一脚踢在石头上,摔倒在地,索性一屁股坐在树根上,“跑不动了,头晕。”
不仅头晕,周悦还觉得喉咙像被灌入了烧红的铁水,炙热到难受,慢慢地,浑身也燥热起来,不由自主地解开了两颗纽扣,露出一片雪白的肌肤。
下意识地,周悦抬头喘气,修长白皙的脖子显露无疑,雪白的肌肤如凝脂美玉,嫣红的唇,微微开合……
“热……”周悦舔了下嘴唇。
李天成昏昏沉沉的,仿佛眼睛只看得见周悦,她的一举一动,她的呼吸,她的红唇。
他一点点朝着周悦靠近,彼此的唇贴在了一起,温润潮湿,绵长深情,仿佛整个世界都堕入这温柔绵长的深情里不愿意清醒。
周悦心中一滞,瞬间山崩地裂,天旋地转。
突然,李天成从混沌昏沉中清醒,狠狠打了自己一巴掌,疼得龇牙咧嘴才稍微清醒一点。视线里,周悦又要解衣服纽扣了,李天成拉住她的手,呵斥:“Stop!”
喝止了周悦后,他赶紧腾空背包,找到个可以盛水的盒子,自己跑到河边洗了个冷水脸让自己更清醒后又打了一盒子水泼到周悦脸上。周悦浑身一激灵,稍微清醒了点儿,但仍旧眼神迷离,分不清此地何地,今夕何夕。
李天成跑到溪水边猛灌了一肚子水,又装了一盒子水给周悦灌下,为她把纽扣扣好。太慌张,一颗纽扣掉在了他的掌心,周悦清醒后,他慌乱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好把纽扣往兜里一塞。
“我们怎么了?”周悦迷迷糊糊地望着李天成,脸上的水珠顺着白皙的脖子滑进衬衣里,把李天成勾得死死的,李天成花了好大的力气才勉强让自己保持清醒和冷静。
李天成告诉周悦:“神婆屋里有迷幻香。”
李天成曾在非洲原始部落里碰到过几次不同的迷幻香,有的能安眠,有的能让人兴奋,神婆屋子里放的那种是可以让人产生幻觉的迷幻香。
周悦有些心虚地看了看浑身湿了大半的李天成,说道:“难怪……刚才我感觉整个人轻飘飘的,像要飞起来一样。我……没做什么过分的事吧?”
李天成本来想说的,可是看到周悦黑溜溜的大眼睛瞪着自己,改口道:“没有。”
周悦长长地松了一口气,“吓死了。”
但她看到李天成一只手一直放在裤兜里,像捏着什么很重要的东西,又看他眼神闪躲,不敢直视她,不由得好奇:“神神秘秘地,到底藏着什么啊?”
在周悦的催促下,李天成只好把手打开,掌心不是她的纽扣,而是一颗小小的塔香粒。
顺利打发了周悦,李天成才暗暗松了一口气。
两人折身回医院,需要横跨一条小水沟,李天成一脚跨过,回身朝着周悦伸出手。
周悦迟疑了下,她可是天不怕地不怕,世上万事可自己摆平的周悦,一条小水沟而已,不足为惧,哪里需要别人帮忙。不过,迟疑了下,看到李天成温和的眼神,还是忍不住把手放到了李天成的掌心。
一跃而起,跨过小水沟,周悦整个人撞进了李天成的怀里。
刹那间,时间像停滞了似的,各自的心里都漾开一层涟漪。
其实,早在几天前乔雨倩就悄悄打听过廖宇和周悦的感情状况,她总觉得廖宇爱护着周悦,应该是喜欢周悦,王晓聪却说:“像悦姐这种一个人就能拥有一个世界的小姐姐,知根知底的绝对降不住她,完全相反的才能激起征服欲,举个栗子,比方说丹尼尔。像丹尼尔那样差得天跟地那么远的,我觉得反而有戏;如果喜欢上,绝对一点就着。”
此刻,周悦和李天成两人都怔住了,前方却突然走来一个黑衣中年男人,惊得两人赶紧分开。李天成认出此人是老乔摩托车店的店主乔有志,简单打了个招呼,乔有志连连道歉,他越越抱歉,李天成和周悦二人就越尴尬。得知乔有志匆匆忙忙是为了去找会接生的医生,周悦便把这事揽了下来。但周悦没有想到——乔有志家不是有女人要生小孩,而是家里一头叫阿花的猪要下崽了。
周悦并没有推辞,穿一身塑料工字裤套和雨鞋套在臭气熏天的猪圈给阿花接生,一个又一个小猪仔顺利降世,放一堆数了数,足有六个之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