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庐州依然那么湿冷,求学~结婚生子~立业,细算下来何煦在这里已经生活了十多年了,好像还没能够适应。何煦总觉得庐州的冬天,不管你白天穿多厚的衣服,晚上盖几床被子,裸露在外面的皮肤始终是凉的。早上用手摸一把脸,绝对是透心凉心飞扬,没有最凉只有更凉。何煦冬天从不用洗面奶,他觉得热胀冷缩,这么凉的脸,皮肤毛孔绝对足够细了,再用洗面奶也是浪费。
整个安江省的冬天都是没得暖气的,即使何煦的老家,离省城庐州最远的淮北平原也没有,何煦觉得干冷好接受,即使老家温度比庐州低了好多。直到后来,何煦娶了学理科的凤筱慧,学文科的何煦才知道,同等温度下干冷确实比湿冷的体感温度高,而且安江省也不是整个省都没暖气,凤筱慧所在的大学就有,一直到现在都有。当然凤筱慧母校的暖气有很多历史渊源的事情,在这件事情上,相对于暖气的成本,安江省和庐州都觉得是捡了个大便宜,有些年何煦在外面喝酒吹牛,经常聊起她老婆大学暖气的事情,说此事省市里看的长远。
近些年很多家庭开始装了地暖,以何煦和凤筱慧的条件,一个在科研所做研究员,一个在传媒公司做领导,装个地暖完全是力所能及的事情,但何煦美其名曰要锻炼孩子的吃苦韧性,家里不能太暖和了,一直都没装,凤筱慧觉得是何煦太抠,不过凤筱慧也有自己的打算,如果明年换房的话,她要作主先装地暖。
“何欣阳,别敲了,我这就出去”一大早何煦爷俩又在争洗手间了。
何煦睡衣兜里的电话像炸了一样,一直不停的响,何煦本打算是刮完胡子出去接的,出于销售的职业习惯还是掏出来看了看,“喂 袁玲”,没有特殊情况,朋友的电话,何煦一般看到了都会第一时间去接。
“何煦,海峰 海峰出车祸了,在抢救呢,你要是 要是有时间的话,快来一趟医院吧,我 我 一个人……”电话里不太连贯的话语伴随着沙哑的抽涕声,明显可以判断出对方已经处于情绪崩溃的边缘,何煦从耳边快速拿开手机,确认就是袁玲打来的又快速的贴回耳边。
“你别着急啊袁玲,哪家医院,我马上到”何煦在电话里故做镇定,从袁玲电话里的语气他大概能判断黄海峰伤的不轻。何煦瞬间觉得脑瓜子翁了一下,眼前有点黑,一个踉跄差点没站稳,他一只手抓住水龙头的把柄,使劲甩了一下头,另一只手里的电动剃须刀还在嗡嗡作响,关掉了剃须刀电源开关,何煦把水龙头转向冷水方向,用力的把水泼向自己的脸,一连泼了很多次。
“筱慧,今天请个假,跟我出去一趟”何煦走出卫生间,直接奔向正在厨房做早餐的凤筱慧。
“那么着急干嘛,还一个饼就都做好了”凤筱慧嘴里不急不慢说着,手上有条不紊的煎着饼。
何煦明显着急了起来,两步并一步抢了过去关掉燃气,一手拉着凤筱慧就往厨房外走。
“不吃了,黄海峰伤的很严重,在医院呢,就袁玲一个人,咱得赶紧过去。”凤筱慧刚还有点被何煦表情吓着的意思,这时瞬间反应了过来,她知道黄海峰这三个字在何煦心里的位置,他们大学一个宿舍,毕业时一起住民房,刚和何煦谈恋爱时,黄海峰是何煦带她见的第一个朋友。介绍给任何人认识,何煦都是一句略显调侃的“这是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黄海峰”
“何欣阳 稀饭在锅里等会你自己盛啊,吃完今天自己坐公交车去上学校,爸爸妈妈有点事,记得把门锁好,别迟到了”凤筱慧一边叮嘱着女儿,一边迅速的摘掉围裙,从衣架顺手撩起外套换上运动鞋。这一刻,凤筱慧像是穆桂英附体一般,整个过程行云流水,干脆利落。
凤筱慧挽着何煦,以平时几倍的速度走向车库,快到车前,凤筱慧小跑了过去主驾驶位置“钥匙给我吧,今天我开”,何煦把钥匙递了过去,并没有争,直接走向了副驾驶。凤筱慧确实是个细心的女人,他们在下电梯的时候,注意到何煦没有说一句话,眼睛已经泛红红的,眼泪一直在眼眶里打转转。
袁玲在手术等候区外面,双手一会抱着头,一会搓着脸,一会转身坐在椅子上,一会又到手术室附近来回踱步,何煦和凤筱慧赶到的时候,她正斜坐在椅子上眼睛直直地木木地。“袁玲”凤筱慧走到跟前,俯下身子轻轻的喊了一声。袁玲抬起头看到是凤筱慧还有何煦,顿了大概不到一秒钟,一把紧紧抱住凤筱慧,凤筱慧也把袁玲紧紧抱住,袁玲并没有大声哭喊,可能她一个人已经大声哭过了,但她的身体一直在抖着,凤筱慧感觉到心脏跳的也很急促,没一会便开始了抽泣。何煦在旁边默默的看着,有点手足无措,他以为自己来到能帮很多忙,但好像什么也做不了,心想幸好是带着筱慧来了吧。
“放心吧 没事的,我们都在,海峰经常打球运动,身体底子好,一定会没事的”,凤筱慧安慰着袁玲。何煦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悄悄的跑到楼梯口,把电话打给了高尚,“高尚 ,老大想麻烦你个事,你堂哥是不是在庐医附院当医生啊,他是什么科室的啊 想麻烦他问点事?”
“咋了 老大,啥事你就直接说,咱兄弟之间,别老“请请”,的听着怪别扭的。我堂哥确实是附院的胸外主任,但咱别管啥科,就是他科室的事,能力范围内的,都得尽力办”高尚说话像个军人,一直都是简单明了,铿锵有力。
大学时候按年龄排何煦是宿舍老大,高尚是庐州土著,排老三,里面抢救的黄海峰是老四,还有老二徐小伟,老五朱晨光,老六周炎。毕业十多年,兜兜转转大家又都留在了庐州。这些年,何煦这些新移民没少麻烦高尚,每次613宿舍有大事时他都在,每次小喝小聚时,却又见不到他人影。
何煦把事情简单的跟高尚交待了一番,高尚才知道是黄海峰出事了,“知道了老大,我去问问,一会给你回话”,其实高尚有点生气,一是何煦销售职业病,说话是客客气气,觉得没把自己当兄弟,二是黄海峰那么大的事,他才知道。
高尚把电话打给了堂哥说明了事情,五分钟左右,高尚堂哥回话说是有个叫黄海峰的在抢救,暂时处于失血性休克状态,巧合的是,他们刚接到通知,研究让他们胸外科的同事支援。高尚大概是明白,这种情况医生也不好说,只能简单叮嘱堂哥,手术结束后,帮忙多问问。
高尚不确定怎么给何煦回话,略加思索了一番,还是决定回过去。“怎么说,有啥消息吗”何煦的声音明显有点急促。
“咱哥俩有啥说啥,你知道就行,先别告诉袁玲,黄海峰送过去时就因为失血过多休克了,目前我堂哥他们科室,也在研究准备安排手术支援的事,我判断情况不太理想,不过老四一向吉人天相,相信他这关会闯过去的,”高尚倒是有啥说啥,没什么遮掩,这也符合他的性格。
何煦明白了,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等待。而人往往最怕的就是面对未知的等待,你无能为力,只能静待答案。